心理文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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從《那些少女沒有抵達》重新理解代間傳遞中無法散去的陰影
吳曉樂的新書《那些少女沒有抵達》談的主軸是校園危機議題,裡面從很多不同的觀點討論創傷事件對周遭人的影響。然而這篇文章,我想試著從書中女主角吳依光與母親相處的困難,來談談為什麼有些家庭相處模式,縱使我們用盡全力擺脫,卻仍然深陷其中,或是努力繞了一大圈,卻發現自己又再度回到原點。
少女時期的吳依光,努力想擺脫母親的束縛,不想再用母親對自身的評價,作為論斷自己的標準,然而在成長的過程中,卻跌跌撞撞,在關係裡歷經痛苦後,只能選擇父母滿意的對象,經營一段名存實亡的婚姻,並從事一份安全卻沒有熱情的工作。
吳依光的母親,在書中前半段,都是一個嚴厲、不通人情以及掌控的母親,但最後從吳依光阿姨的口中,聽見了一個不同版本的故事,從阿姨的口中,讀者們看見的是,一個需要在年輕時照顧家庭,替代母職、不容許自己失敗的女孩。他的嚴厲對他人,也對自己。
我們很難透過小說,觀看一個家庭動力的全局,但我們可以想的是,這對母女可能都想透過自身努力,讓原生家庭的困難有所改變,然而在這個過程中,卻經驗到更多關係上的挫折。在精神分析的理論有一個概念稱為「強迫重複」,意思是那些在我們過往未能處理好的傷口,會不斷影響我們現行的生活,像是當我們看到原生家庭不和睦的夫妻關係,我們會想極盡所能在自己的親密關係中避開,然而卻發現無形中,我們仍會複製原生家庭的關係,甚至這些關係模式,也會在我們養育下一代時,深深地影響著我們,彷彿那些傷痛變成擺脫不了的命運。
很多人會問說,那要怎麼改變這個循環,我想第一步或許是要好好看見,深陷在循環中的人會感到痛苦與焦慮,卻鮮少有機會在一個心裡上足夠安全的環境,重新審視自己的經驗,以及思考自己行動背後可能與過往有什麼樣的連結。這場探尋自我的時光旅程,有時不是往前推個一兩年就能找到適當的答案,而是得涉及整個家族歷史的追尋。
透過這些看見,我們才有機會討論、才有契機將這些無以名狀的情緒,找到安放的方式。心理工作時常是從想找一個答案開始,但過程中走著走著,我們期待的是一個夠好的問題,讓我們有機會答出屬於自己的論述,並讓我們有機會憑藉著這個論述,在無止境的代間循環中,找到一條出路。如同書中最後吳依光透過與阿姨的討論,有機會從一個不同的角度看待自己,以及重新看待這段看似無解的母女關係,並在這段重新理解故事的過程,讓那些看似膠著難耐的關係,有機會透進一些光亮。
吳依光想,天啊他要來做什麼呢?我好恨這個人,她是我與生俱來的考驗。但,她也想起梅姨的告知,也是這樣的一個人,抓緊一切,不肯放開......吳依光想,跟梅姨一樣,她下輩子也想遇見母親。不只如此,下下輩子,她也想遇見母親。除了女兒之外,任何身份都好。她想遇見這樣的人。(吳曉樂,2023)
文章來自:魏家璿諮商心理師
參考文獻:吳曉樂(2023),那些少女沒有抵達,鏡文學。
你能看見我的憂鬱永夜嗎?-《我們的藍調時光》
「就是總覺得身上好像蓋了一床濕透的棉被,而且眼前會一片漆黑,就算在這種燈火輝煌的地方,只要憂鬱症一發作,我也什麼都看不到」—《我們的藍調時光》
這是《我們的藍調時光》中的宣亞,在憂鬱症發作時所經歷的:晦暗無光,只剩濕透的自己。
憂鬱症這個熟為人知的疾病,何以有時確確實實癱瘓了一個人的全部?
對有些受苦者而言,憂鬱症隱含了其生命的創傷。儘管藥物能暫時麻痺痛苦,卻無法忽視創傷形成的大腦迴路是多麼頑強,說是創傷,一點也不為過,他人眼中微不足道的事件都可能是復燃創傷的火種,不成比例的挫折感對他來說再合理不過。
至少對部分坐困憂鬱的人是如此。
為何鑽牛角尖,因為那是他唯一熟悉的路徑,即便路如荊棘;想獲得愛,卻會把愛推遠,因為他不相信、也不懂如何相信自己值得,諸如此類。
又為何說有人必須用一輩子,修復創傷?他人看來雞毛蒜皮的小事堆疊累積,一次次固化創傷後所能感受的世界。他眼中的現實,也會讓他愈發跳脫不了憂鬱循環。更艱困的是,起初願意支持他的人,可能因為進入不了他的世界而一一放棄,符應了他的無望與羞愧。
劇中宣亞有東閔這盞黑夜中的引路燈,一遍遍撕開宣亞的永夜,讓光灑進來,雖然燈依然會滅,朝向復原之路雖長又險,但宣亞反覆自我對話、允許自己陪伴自己、允許自己求援,終究讓白晝靠近。也許在現實中,不是所有人都有一個來得是時機的東閔,但你願意試試伸出手,讓自己有機會被看見嗎?
文章來自:鄭芷昀 諮商心理師
「童年」與「原生家庭」對一個人有多重要?
假若是重大創傷,像是性侵、家破人亡、身體虐待、極度貧窮、目睹自殺殺人等等。探索這些災難般的事件影響,應該是一件必要且理所當然的事情。但更多時候,為什麼沒有這些狀況,卻也在討論早期經驗?
因為我們在童年時期十分脆弱、且容易歸因錯誤。也就是說,當發生一件不愉快的小事,已是大人的我們也許覺得沒什麼,但還是小孩的我們缺乏知識和理性,無法了解照顧者的情緒和想法,更無法自我安慰。再加上,若這件小事拖了很長一段時間,更會埋在潛意識中揮散不去。於是有了以下公式:
▎事件嚴重性 x 持續時間=影響程度
童年的小小裂痕,都會形成長大後難以縫補的鴻溝。
許多人流著眼淚,卻說自己的家庭沒什麼悲慘的經歷,甚至是很幸福的,其實這正是所謂的「非典型的家庭破裂」。他們可能是雙薪家庭不缺錢、富翁等級常度假、所有親屬都健在、不曾有過重大天災人禍的創傷、父母時時刻刻提供溫暖提供愛。但來到眼前的個案,就是莫名悲傷,打從沒什麼記憶以來,就對家庭有股芥蒂,對朋友缺乏信任、對社會無比失望、最終想離開人世。
電影《鬥陣俱樂部》當中,主角Tyler Durden說「We have no Great War. No Great Depression. Our Great War's a spiritual war... our Great Depression is our lives.」這沒有對錯,而是,我們終於能把注意力擺回生活中。但也因為注意力在生活中,因此發生的事件、引起的情緒,讓我們覺得自己太敏感,但其實你本來就會感受到這些東西,只是先前的戰爭存亡、經濟恐慌等更大的壓力創傷事件轉移了注意力。現在,生活中出現的各種小創傷,相對於國家當然微不足道,但在你的內心世界中卻是無比巨大,因為關連著你的情緒、你的思想、你的人生觀、你如何看待眼前這個世界。
主觀經驗中,當被各種小創傷所刺痛後,更會對人性產生一種慢性的失望與憤怒。同時,若大腦(從小教養)又再告訴你這些沒什麼,那你就會反過來覺得是自己的錯,不該有這些感覺,內疚於自己想太多,再拿一個高敏感人格來標籤自己。
但其實大家都敏感,能不能意識到、有沒有說出口而已。
這些小創傷像是缺乏關注。小時候缺乏情緒理解、眼神接觸。這可能出現在父母自身有情緒困擾、輕度人格障礙、或是自閉症、亞斯伯格症的家庭中。
他們容易讓小小孩覺得「你不重視我」、「我不值得被重視」,進而隱藏自己的情緒,或是用更激烈的情緒奪得關注。長大後也會用相同的模式,不自覺地對待親密伴侶。
反過來說,關注太多同樣不舒服。像是「直升機父母」,在孩子旁邊無時無刻叮嚀,吃飯沒、累不累、功課怎麼樣、今天和誰出去、會不會使用水龍頭。
這可能讓小小孩覺得「拜託你走開」、「你覺得我沒能力嗎?」、「你怎麼會這麼看不起我?」因為這股看似關愛的好心,讓孩子無法發出憤怒,也讓孩子對關係產生疑惑:「你是真的在意我嗎?是的話根本不會這麼問。」雖然父母過度參與孩子的生活,但實際上在孩子內心中是缺席的。
常見的情形還有,無法達到父母的標準。尤其在學業等於成功的臺灣,成績不好就像人品不好,不擅長讀書就會一事無成,而爸媽討厭你一事無成!因為那彷彿是他們自己最大的失敗,而你是造成他們失敗的元兇!
這讓小孩覺得一定要把書念好,才會成績好,爸媽才會愛。成績等於了愛,成就等於了愛。那他也會覺得「你只是為了你自己」、「你不是真正的愛我」、「真實的我不值得被在乎」。
《不只是憂鬱》中提到一個核心概念──有毒的羞愧。這些童年小創傷讓你不斷私語著「我不好、我還不夠好、我不值得被愛」。它會在親子間代代相傳,稱作代間傳遞。當孩子被上一代的爸爸冷漠拒絕,他可能覺得是自己不夠好,才沒能得到爸爸的關愛。他因為羞愧而封閉自己,大幅降低自信心,減少與他人的互動,也更不會與他人互動。當他再長大一些,成為爸爸後,孩子向他討愛時,因為他持續地封閉而沒注意到孩子需要愛,也因為互動少而不曉得如何回應孩子,讓孩子又被爸爸拒絕,覺得是自己不夠好,進而學習到當初爸爸的模樣,持續複製下去。
你可以看到,這一代的爸爸是羞愧的加害者,卻也是受害者。他可能沒有意識到,自己像是上一代的爸爸對待自己的方式,同樣的對待自己的孩子。
這不是誰的錯,因為他們都只學習到這種方式。
所以,我們並非一昧的責怪父母,那可能也是他們的父母教導他們,關於別太敏感、要隨時注意孩子需求、好好讀書才會成功、別跟其他人不一樣等等。
我們的追溯與討論,是為了能讓自己從當時延燒到現在的憤怒平息、讓難過勇敢表達、讓愧疚消散,看見父母當時也沒有足夠的能力和知識,讓他們自己解脫。
而你逃避的情緒,並沒有真的消失,大多時候滿了出來,變成眼淚。
因此,如果你願意,想像你覺得如何正確地對待當時的自己。問問自己,你需要什麼?
「將同情和安全感帶到某個痛苦的情緒性時刻。」你可以對年幼的自己說說話,拍拍他抱抱他、縮在溫暖的被窩中感覺到被保護。
你無法扭轉過去的事實,但你能改變現在的感受。
成為自己的父母,你可以撫慰他受傷的心靈。
牽起他細嫩的小手,重新長大。
文章來自:莊博安諮商心理師
你也有著光鮮亮麗的外表,卻是千瘡百孔的心靈嗎?
這些年,我諮商過大量的個案中,大概有一半的人符合這個狀況。
諮商室外,他是活潑有趣、陽光般的溫暖、帶給他人正向的勇氣與力量。走進諮商室前,他仍看似自信滿滿,只不過臉上微露陰影。坐下來開始談話後,能夠感受到他的語氣中帶有防衛,那可能不是他願意,而是他沒辦法拋下理智的、社會化的面具。但你若仔細聽見那聲音中的顫抖,會發現某種聲嘶力竭後的無奈,渴望自己還有向外求救的能力。
我們強迫自己戴上微笑面具,努力不讓心中的負面感受現形,但每當遇到好事時,又忍不住心想:「別高興得太早,等一下就毀了」、「我根本不值得被這麼好的對待」、「我應該要做到更好的......」。
這些想法讓你就算要快樂,也快樂不起來。
亮麗的外表底下,是一顆受傷與自卑的心。
《暗黑心智》的作者認為,我們每天都在用「意念操縱」(Mindfuck)的方式,覺得自己會失敗、停止讓自己追求快樂、認定自己永遠無法平靜,也就是用負面的想法在控制與限制自己的潛能。
Mindfuck,你可以把它看作是自己在潛意識中聰康自己。
這也容易產生「自我預言實現」。比如說,你越覺得工作會出錯,就會讓你越感到焦慮不安,而在報告時聲音弱小、做不下事情整天查看臉書的通知、忘記老闆告知的重要事項,最後導致工作上真的漏洞百出。
作者列出七大自我破壞的意念操縱,這些都是阻礙自我的原因,我在這邊舉出三種在心理諮商中最常見的類型:
災難式意念操縱:容易想到最糟的結果,雖說是未雨綢繆,但想像的畫面已經嚴重干擾自己的情緒、思考和行為,讓我們無法正常生活。
評價式意念操縱:認定他人會用負面的方式看待自己,但更本質的原因是:我們的自卑感在作祟。我們已經先用負面的眼光看待自己了,因此就算再多稱讚的話語,我們也只會看到其中一條負面的評論,把它放大,接著腦中陷入無限的批評輪迴。
過度正向式意念操縱:外表光鮮亮麗的人最常用的方式。當你看到「過度」,肯定要聯想到,他在掩蓋另一方面的不足,也就是他可能是個滿(怕)負面的人,才需要這麼多的正向情緒來補足。這經常出現在會用工作逼死自己的人身上。因為表面的我們,受到各種社會期待和金錢文化的影響,覺得必須起身前進,不允許自己像是廢物,用盡方法塞滿內心的空缺,告訴自己要正向、要擺脫懶惰努力上班,再用大量的歡樂社交和長途壯遊「好像」跳脫痛苦的瑣事輪迴。但同時,其實你也正使用正面情緒勒索自己,逼迫著「我一定要變好!」這些時候反而讓我們的判斷偏離現實。過度正向時,讓我們忽略了真正應該多花時間處理的事情,也讓我們從自我中抽離。
而不管是哪一種意念操縱,事實上都是為了保護自己。
只是這些讓自己奮力起身的意念,若缺乏恰當的覺察與釋放,它就也壓抑了「情緒」的那一面,只使用「理智」告訴自己「應該」做什麼。
當我們不在乎內心的感受時,會有一股反噬的力量站在對立面。雖然「意識」可以強迫自己去做該做的事情、表現的正向積極。但你的潛意識裡,始終有個聲音呢喃著:「我不快樂。」
「理智」嚴守義務,極度遵從於社會的期待。這些戴著微笑面具的人,面具下總是嘴角下垂,表面上過著成功的生活,內心卻早已分崩離析,而最終,他將被自認的成功給壓倒。
你覺得他是否知道自己出現異狀?
他肯定知道。
但仍舊會對自己實施「意念操縱」。因為我們都有自己的一套生活方法,這套方法在多數時管用,我們也習慣了這套方法。因此在面臨更大、更困難,或是這套方法無法解決時,我們仍會持續的使用,也形成困擾我們的來源,這也是所謂的「內在限制」。
至少能讓我們覺得一切都在掌控中,不會偏離原本的生活軌道,也就是上述所言之「保護」。只要沒有新事物,就沒有新危險,也就不需要再花心力去處理。但也成為我們無聊、對生活無感、重複造成困擾的來源。
說到底,我們都是害怕改變的。
過往所養成的思考習慣,讓我們經常「從成年人切換到兒童狀態。」覺得自己做不到,很無能、無助,拒絕再為自己負起責任,想要躺在地上耍賴。或是反過來,「切換到當初被我們內化的父母狀態。」嚴厲的對待自己,處罰自己,覺得自己永遠不夠好。
只是過去的生活環境與自我條件,和現在已經不同了,但我們的內心還停留原地。因為:
我們認為自己能夠控制「不能控制的東西」。
我們沒去控制「應該控制的東西」。
已經長大成熟,有能力替自己做點事情的時候,你是否也能清楚知道,「自己可以擁有掌握人生的權利?」我會這麼問是因為,這是身為小小孩的幼童時期、父母以愛或暴力控制類型、或是成長旅途中迷路的孩子,所不知道的。
我們需要細膩地感受,自己內在角色的轉換。
接受負面想法,看見它正在破壞現在的自己。但沒關係,它並不會造成真正的傷害──除非你願意讓它影響你。因此,我們不評價它,持續專心於手頭上的事情。
它會漂走的。
最終,讓你的外在表現與內在感受一致。
也就是,讓你的外在成人與內在小孩能夠相遇,他們可以合作、相互打氣、和給予對方所需要的心靈能量。尤其在那些我們對自己說「這我不行」的時候,「聽起來就像是舉起食指在對自己說話,傳達出來的訊息並不是『沒辦法做』,而是『不被允許去做』。他們禁止自己擁有。」
每個人想要的都不同,你的內在真正期待的,也許是和家人的相處時間多一些,也許是工作減少生活變好,也許是找到人生在世的終極意義。
現在,我想邀請你,聽聽內心的聲音:你真正想做的是什麼?讓你感到幸福滿足的是什麼?即便現實不允許,但有沒有一些妥協的可能性,讓兩方面稍微平衡?
思考,你的人生定位是什麼?
當有了目標,我們才知道這些辛苦是值得的。
當有了方向,我們才不容易在繞路時走失了。
當有了持續前進的勇氣,我們才能向內心深處探求,求一個這輩子的渴望得以實現。
文章來自:莊博安諮商心理師
父母真的愛我嗎?—你是否也被有條件的愛傷害著?
什麼是有條件的愛?
「有條件的愛」傳遞出的訊息是:父母的愛需要孩子用努力贏得,如果不乖、不按照父母的期待走,那麼你就不值得被愛。他們的愛,會設立層層關卡與標準,他們不會直接說「我不愛你」,但會在言語上展現各種條件,讓人感到很困惑。例如:
「我真的對你很失望。」
「笨成這樣,當初就該把你丟了!」
「算了,我要放棄你了,你沒救了。」
「你要是再不認真念書,就不要進這個家!」
「聽話!爸爸媽媽才會喜歡你。」
「滾出我家!我家沒有你這麼叛逆的孩子!」
這些話熟悉嗎?你曾聽過類似的話語嗎?在我諮商的過程中,這些話始終都是孩子們會記在心裡的一把利刃,就算長大後理智上理解家人是無法輕易被拆散的、瞭解父母不會真的把自己趕出家門,但心底深處,永遠會懷疑著「他們真的愛我嗎?」、「我是不是不值得被愛?」。
畢竟最簡單的邏輯是:如果愛我,為什麼要說這些話?一定是因為我很糟糕,對吧?
給 受到有條件的愛束縛的你
當我們從小需要努力達成父母的標準、期待,才有機會獲得一點點肯定,最可能出現的狀況是:
很大機會成為焦慮依附,因為仍有一點期望可以獲得愛,所以會小心翼翼、極其敏銳地觀察父母的反應與情緒,並努力迎合、付出,而這些習慣也會複製到親密關係中。
常出現自責、羞愧與自卑感等情緒,很難看到自己的成功與好表現,但卻很容易責備自己做不好的地方、做得不夠好的地方,下意識設立了無法達到的標準與期待。
缺乏自我價值感,內心深處認為自己不值得被愛、被肯定,會更努力為他人付出、達成他人期待,可是仍然永遠覺得不夠。
你也會這樣嗎?
你知道嗎?其實你已經很棒了,真的。
這麼努力的你、如此體貼他人的你、善良又富同理心的你,其實真的是很不錯的人,或許你現在還無法看到、也不認為自己是這樣的人,但我會深深期待著有一天,你能看到這樣的自己☺
給 用有條件的愛束縛他人的你
不可否認,這世上很難有極致純粹的「無條件的愛」,我們總會對人有所期待,父母當然也是,會希望孩子有能力、優秀、可愛;面對另一半也是,可能會希望對方上進、體貼、專一、有錢…等等。可是合適的期待是理解自己的期待為何,也理解對方能夠做到的程度,然後找到雙方都舒適的平衡點。
可以有期待,但期待與愛不該劃上等號:
你或許讓我失望了,但我仍然愛你。
無論你有沒有做到,我都愛你。
我愛你,是因為你就是你,不是因為其他的外在行為。
那些因對方達不到條件而出現的失望、憤怒,不是因為對方做得不好而活該被責備,其實是「自己」的情緒「不應該因為自己的失望而理所當然的發脾氣」;該思考的是,為什麼別人達不到期待,我們會有這種情緒反應?
因此,要避免用指責的方式宣洩自己的擔心與不安,好好地理解自己的情緒並合適地表達,舉例來說:
避免這樣說:「你再哭,就給我滾出家門!」、「笨成這樣子,不要說我是你爸媽!」
應該這樣說:「你的吵鬧讓我很難受,請小聲一點」、「我很擔心這樣的成績會不會影響你的未來」
很多時候,父母不自覺會把孩子視為自己的延伸,只有孩子表現好、達成期待,他們才會覺得自己是好的、自己的教養是正確的、自己一直以來的信念是對的。他們不曉得孩子也是個獨立的個體、不曉得自己的好不需要透過孩子證明、不曉得這樣的聽話與努力其實只是恐懼。
最後 想告訴你
我們不需要用愛,去綁架一個人的價值感;同樣的,你的價值,也不需要被別人的愛綁架。如果他們無法表現出自己的愛、不知道怎麼好好愛你,這也無關乎你的價值,因為你永遠值得被愛。
愛人與被愛都是需要學習的,我們第一個模範就是父母,他們如何相愛?如何愛你?都會成為我們日後愛人的基礎。可是有些父母自己也沒有好好被愛著,也因此不曉得如何好好愛你(不是你不值得被愛,而是他們不知道怎麼愛)。
若在生命的路程中,幸運遇到一個可以好好愛人的對象,或許可以有療癒與學習的機會;如果沒有,或仍然不曉得如何愛人,諮商就會是一個選項。
諮商,是一段真誠的生命交會與經驗,在這段安全、信任的關係中,你將會展現出一直以來的人際挫折模式,但心理師不會直接離開、切斷關係,而是適時地反映、回饋,並與你建立一個新的、健康的人際模式,透過矯正性經驗帶你重塑自己不斷挫敗的親密/人際關係。
文章來自:鄧善庭諮商心理師
電影《孤味》:不管怎麼努力留在家中,卻總是錯過家族秘密的老么!
「小孩子,有耳無嘴」,這句話聽在小孩耳裡再熟悉不過了
在大人的世界裡,總是存在著「心疼你們才不讓你們知道。」
可是不說,小孩真的就不知道嗎?
而大人要說的話,真需要對不同出生序的孩子有不同考量嗎?
在電影中,可以發現,老么佳佳其實對家中歷史一無所知,甚至可以說沒有參與到這個家發生過的一切,如母親帶著大姐二姐抓姦、母親將老三過繼給他人、父親離開的真實原因、中秋一家人團圓等等⋯這些其實是一個家庭中的重要事件,可是對佳佳來說,雖然身為家中的一份子,但卻因為老么的身份,讓她來不及或失去許多可以理解和參與這個家的機會,這也使得她在家中某些話題上顯得格格不入!
在佳佳的世界裡,也許不曾思考過父母親分開究竟發生何事,認為多情浪漫的父親是因母親堅韌強勢的個性而離開;溫柔婉約的蔡阿姨給了父親陪伴與支持的依靠,沒有機會參與家中大小事的佳佳,對很多家中的現況,只能憑著兒時記憶及長大後看到的狀況,拼湊、推敲出可能的原因。
佳佳對母親秀英說「蔡阿姨對阿爸是真心的,同樣是女人,難道妳不能了解嗎?」,而對蔡小姐說「我媽就是這樣,不讓人家做自己喜歡的事,再來怪人家什麼都做不好。」
這些話不管有沒有當面跟母親說,可想而知都會深深刺進母親秀英心中。當初丈夫的離開,母親秀英必須一肩扛下所有生計,俗話說為母則強,在需要母兼父職的情況下,我想自然也就沒有多餘心力給予溫柔及耐性地傾聽。
然而,佳佳並不是只會一昧的埋怨,其實母親的苦她都看在眼裡,不然她不會選擇留在家中繼承家業,可是,對佳佳來說心中那個最深層期待被看見、認可、陪伴的渴望依舊沒有被滿足,而佳佳這席話,除了刺進母親秀英心裡外,也揭露著自己內在那個渴望卻又遙不可及的愛。
而這些渴望,在相依為命的母親秀英、在較為親近但卻總是在外的大姐阿青、在身為人母更懂母親秀英的阿瑜身上,都要不到的情況下,自然就把佳佳推向了離家遠去的父親及蔡阿姨身上了!
因為只有在父親及蔡阿姨身邊時,佳佳感覺到自己被看見、傾聽,甚至是被相信,如同父親過世後,蔡阿姨把父親生前的一些期盼及需要告訴了佳佳,希望佳佳可能幫忙父親安心走完最後一段路,而我想這也是為什麼,在電影中總是會有一種胳臂想外彎的感覺。
什麼時候,也能讓我成為可以一起分擔的選擇!
對佳佳來說,因為是老么,所以從小就被內建一些特質,如:這個你不行、那個你不會、這些你不懂、這樣很任性⋯⋯而這些設定其實其來有自。
我們經常被耳提面命的交代著「與年紀小的弟妹的相處之道」,像是:弟弟還小,多讓一點;妹妹不會,多幫她一點;這個太危險不能讓她去⋯這些讓、這些幫、這些擔憂都在說著「我們需要多一點擔當,因為弟妹需要被保護」,時間久了,我們會無意識的對年紀小的他們感到擔憂、不放心,而這些心情影響著我們怎麼看待弟妹,簡單來說,就是讓我們很難去相信他們會長大、變成熟,很難讓他們參與或分擔生活中的不如意或困境。
這些看似因愛而成為的保護,對老么來說,也許理智上可以知曉這一切是愛,但情緒上卻感覺自己是不被需要、不被相信的,甚至是在重要時刻會被遺忘的!
佳佳的成長過程,沒有機會像姊姊們參與父母共處的時光,但不代表她無法感受到每個大人間的為難與掙扎,她眼中的每個家人,包含蔡阿姨,其實都有著舉足輕重的地位,都是給予自己愛戴與保護的存在!
也許對佳佳而言,重要的是,能讓留在身邊的人都幸福和感受到愛,所以,即使面對的是讓她顯得渺小的大人,佳佳還是好想長出保護她們的力量,想讓她們在疲憊時依靠自己,想在她們需要時拉她們一把,自己是可以被需要,以及發揮一些影響力的。
就如希望母親成全父親與蔡阿姨的感情,因此擔起了兩人溝通的橋樑,想陪伴獨守家中的母親,因此捨下求學、接下家業,允諾阿青在生命結束前牽著彼此等。
每個家庭都有著不願開啟的話題,而那些話題背後的每個人可能都是傷痕累累的,也許在大人世界裡,「獨自面對這些傷」是愛、也是保護孩子,但也因此,讓身為家中老么的佳佳一直感覺自己被遺忘了、被排除在外。
我們常說關係是互相的,是雙方一起建構出來的,所以可以去思考的是:當你從「被保護」到「成為有能力保護他人」的角色時,是否忘了自己還是渴望著疲憊時能被承接?而你保護的那些人,是不是在你給愛的過程中,其實也長出力量與愛了呢?
如同孤味的主題曲,《明仔載 換我牽你的手,我疼你的心 乎你知影》,道出被保護與愛戴的人,也許心中有著深深的渴望叫做「我也想像你對我好一樣疼愛著你」!
沒有人生來喜歡給予愛,而不渴望接受愛;也沒有人生來就喜歡接受愛,但卻給不出愛,或許,我們該嘗試挪動看待他人的視野,練習有能力給予和承接,同時也相信他人可以好好承接自己、回應自己。
在關係中,能給予,也能放心將自己託付給他人,如此,彼此的心意才有機會如實的被接收、好好被聽見!
圖片來源:威視電影《孤味》劇照提供
文章來自:蔡秀娟諮商心理師
災難的發生,也會讓你「想太多」嗎?
我無法想像火車上人們的情緒,因為太過巨大、沉重。
「哪天會不會換成我?」、「如果在車上目睹會有多恐怖?」、「身為親友得知會多麼震驚?」
若你也是常搭火車通勤的人,對於發生在身旁的事件,可能很難不去連結到負面的想法。當下或許是極為震驚的,而對於未來是極為焦慮的。因為意外的不可控制、不可預測性,讓原本以為安全的事物瞬間成為恐懼的來源。
也許你會聽到有人說「#不要想那麼多。」但這句無心之話藏有負面意涵。一方面讓聽者把這些情緒和想法壓抑回去,無處宣洩;另一方面也覺得不被理解,甚至認為自己不應該這樣子,進而產生愧疚與自責。
你可以改成聽聽他想說的話,問問他對於事件發生的心情,腦中冒出哪些想法。太困擾他時,也建議尋找心理師的專業協助。
若你是想比較多的那個人,自己可以做到的是,先透過放鬆練習讓情緒穩定下來,並盡量避開情緒化的報導,了解過多的細節對自己沒有幫助,相反的,那會將你拉進恐懼的情緒中。在危難發生的片刻,除了當事人受到最直接的創傷,非當事人也可能透過影像與文字受到替代性創傷,像是看到報導中描述屍體的慘狀時,好像也親臨現場嚇得說不出話。
若這些驚嚇與恐懼從內心爆發,紛亂無緒的想法在腦中亂竄,都是很正常的,這也是內心的自我保護機制。畢竟,當安全穩定的生活突然分崩離析,我們會對世界產生懷疑,不曉得什麼時候還會再被襲擊?與社會保持距離,不知道還有什麼是安全的?冒出生命的種種困惑,關於活著的意義、快樂、與價值等等。
找找身旁願意與你討論這些事情的人,釋放內心的糾結與難受。
若持續困擾你,可尋求當地心理衛生中心、身心診所、心理諮商所等;真的很緊急時,可撥打生命線24小時專線1995,張老師專線1980,安心專線0800-788-995。
每個心靈都有徬徨不安時,它容易退回孩童般對依賴的需求。我們需要做的,是摸摸它的頭、握握它的手,用你的話語和眼神告訴它:「不用擔心,我會一直陪在你身邊。」
#成為穩定自己的力量
文章來自:莊博安諮商心理師
原生家庭的愛,帶有強烈的情緒影響力
原生家庭中,當孩子沒有被父母真正接納與照顧,往後的他也就難以接納與照顧自己,因為覺得自己是不好的,都是自己的錯,會給他人帶來麻煩,是一個不值得被愛的人。這樣的孩子從來沒有被當作一個人。當他想哭的時候會被說「不准哭」,想生氣的時候會被嚴厲制止,焦慮的時候會被嘲笑或挨打。身為一個人,若無法以最自然的方式被接納,就會竭盡所能找到能被接納的方式。因為他需要連結,需要目光,需要愛。
對一個孩子而言,若沒有連結,他將不曉得自己無力時歸屬何方。若沒有目光,他將難以判斷自己的是非對錯,也無法替自己驕傲與難過。若沒有愛,他就只能將這些困惑與失落傾倒回內在,被孤單一點一滴啃噬。
相反的,在一個健全的家庭當中,父母會接納孩子最基本的人性,認真看待他的需求,安撫他的焦慮;孩子也會因此學習同樣的方式,長大後能善待自己。
這是我們學習而來的思維與模式,如果可以探究其根源,重新整頓,才能再次於生活中找到安身立命的態度。那時候,去愛一個人,就不是因為自身心靈的缺陷渴望被滿足,而是因為能夠發展出更具有創造力與共鳴的關係,產生實質的愛。
但在傳統文化中,父親經常是批判者,也是家庭中屬於逃避情緒的角色,比較嚴厲、難以給予溫暖。母親經常是收拾善後的受難者,孩子總是需要承接她的情緒。即使現在多元文化的愛情並非傳統的男性與女性角色,但若不是一段健康的關係,伴侶的相處仍舊容易維持高度緊張的情緒衝突狀態。
這個環境下,為了生存,孩子還是會選擇走向其中一邊,帶著救援與關懷的心,共同譴責另一方的不是。孩子的潛意識也學習到其中一方的態度,帶著這個家庭模式的痕跡,長大遇見第一位伴侶,再將這種模式還原,然後分手後再遇見第二位、第三位、第四位,想要擺脫不適合的愛情……直到某天,共組一個新家。
只是,他始終哀鳴與困惑,為何走遍了所有的路,卻仍找不到那個他所期盼的「家」。
上述文字截自於莊博安諮商心理師新書
《為什麼我們總是愛錯?:梳理你的原生家庭,走出鬼打牆的愛情》
你總要接住媽媽的情緒,一直努力當一個「小大人」嗎?
在眾多感情和家庭諮商中,最常聽到的議題就是:爸媽有所紛爭或是病苦,孩子常常變成家中的協助者,也就是在情緒上照顧爸媽的「小大人」。
小大人通常有幾個特點:
家庭中有人受苦,不斷向他傾訴
他從小就會協助承受苦難的傾倒
大多時候,朋友與伴侶都很依賴他
他心中真正的苦,沒人明白
他需要扛起身旁親友的情緒責任,長大後,他也習慣地去處理周遭所有人的災難與負擔。
對他來說,這些變成太「應該」的任務,不去做反而覺得愧疚,卻又只能無奈地抱怨:「他們需要我。」、「我不能(不敢)拒絕。」、「累到好想放棄一切」
他不斷地在協助他人(拯救者)與想被照顧(受難者)之間擺盪,這種內心狀態的不穩定,也容易一不小心就陷入極度憂鬱。
對辛苦的小大人來說,可以思考的是:
「我繼續幫助他人是出自樂意或害怕?」
「若持續下去會不會導致自己先崩潰?」
「我可以如何多照顧自己一點?」
作為點亮他人的燭火時,別將自己燃燒殆盡了。
給予他人關愛,也別忘了心疼自己。
上述文字截自於莊博安諮商心理師新書
《為什麼我們總是愛錯?:梳理你的原生家庭,走出鬼打牆的愛情》
小大人的內心,更渴望被好好照顧
過度付出者的童年,往往被迫成為「小大人」。
被要求扛起家庭的責任,可能是長期協助照顧病老的長輩、安撫被家暴的父親或母親、打工減輕家中經濟負擔。他很少有自己的時間,大多拿來幫忙這個家,也習以為常。
他通常有一個在情緒或相處上非常緊密的父親或母親(但父母未必覺得與孩子是緊密的),這個重要的照顧者與自己的情緒總是混淆在一起,也就是對方開心的時候自己也開心,對方難過的時候自己也難過。這個分擔情緒的過程,讓孩子成了照顧者的「情緒配偶」。
這種感受會持續影響孩子,直到現在仍用某些形式滿足父母,即使有很多抱怨依然能找到理由去滿足父母,像是孝順,所以堅持勤奮地付出。這種狀況會使他容易找到類似父母的伴侶,大多時候不是有意的,而是發現有個方式能令對方感到開心,這使他有成就感,因為能夠被愛。
對童年顛簸的孩子來說,被愛才是最重要的。他學習到只有努力付出才會被愛,只有更努力持續付出才會被一直愛下去。即使對方不是自私的類型,也可能會被寵壞了,習慣當作接收的那方,讓過度付出者認為:「你都把我視為理所當然!」
尤其女性從小被灌輸要多付出、要會包容、要懂得犧牲和成全另一半,同時不該提出自己的想法,而是要去迎合別人。這也影響她對父母的愛,從極為渴望到逐漸失望,就算真的給了,也不再信任那是真實的愛,因為是自己委曲求全換來的。
這一份因為缺乏愛的焦慮,需要有人看見,需要有人告訴她:
「這些年來妳辛苦了,我知道妳為我付出很多,我都有感受到,謝謝妳。妳可以不用再這麼努力,我也會一樣愛妳。」
文章來自:莊博安諮商心理師
烏俄戰爭
最近除了洗版社群網站的「手機帳號20年沒換」外,最火紅的新聞應該是「烏俄戰爭」,阿捨身邊的一位長輩,不時轉發戰爭的影片到群組裡,附加著「戰爭好可怕」、「太慘了」、「好殘酷,希望趕快停戰」等訊息,真切感覺到訊息串連的速度之快,在這個地球村的世代,沒有局外人,發生在世界另一端的戰爭,將比以往更真實且快速地影響著這一端的我們,大到外顯的股市、油價,小到內隱的個人情緒、感受。
阿捨最近剛帶完一個小學生的創作工作坊,第一個創作就是小朋友最愛的史萊姆(註1),拿出成品時,幾乎每個人都眼睛為之一亮,好像廚師看到一條上好的鮭魚,或是服裝設計師看到可以搭配衣服的鞋一樣,史萊姆似乎有著致命的吸引力,每個人都摩拳擦掌、迫不及待想開始製作。當人被慾望充滿時,最可以觀察到其特質,有些人在還不知道要怎麼做前就會開始亂摸、亂加、亂調,失控了再大聲求救,有些則是會等待老師引導,還有的是完全默不作聲,安靜做自己的,做不出來也不求救。一個人是內向還是外向,顯露無遺。
猜猜,哪種人比較會受到關注、得到比較多資源與協助?
真的是外向的學生。
阿捨這才意識到「會吵的小孩有糖吃」這個俗話還真是其來有自!在一個社群中,內向、不發聲的人,非常容易被忽略,如果沒有一個規範來維持運作公平性,便容易分配不均,是以獎勵、懲罰開始出現,然後對與錯的概念漸漸生成,久了就衍變成一個社會共識,也就是俗稱的文化、倫理、法律。教導人漸漸成為合乎社會規範的歷程,就叫「社會化」。
我們從一群人可以看到一個社會,見微知著,那有沒有可能見著知微呢?雖然一定會跟事實有落差,但我們大膽假設一下,如果一個國家是一個人的話,現在的烏克蘭與俄國,不就像一對在不同環境下長大的兄弟嗎?弟弟是在自由民主的森林小學受教育但身體較差且內向,哥哥則在傳統學校接受填鴨式教學長大,身強體壯又外向,隨著時間過去,弟弟身體愈來愈健康,也愈發想要向外探索、跟不同的人交朋友,看看外面的世界,一旁的哥哥才發現弟弟變了,無法控制,要拉回來教訓一番,哥哥一邊拿著藤條一下兩下地抽打,一邊叫身邊圍觀的人不准插手「家務事」,但這個皮開肉綻的弟弟還一頭霧水,不知道自己做了什麼要受到這樣的對待,只能害怕地哭喊,希望有人能在哥哥把自己拖進家門前伸出援手。
在網路還不發達的年代,資訊傳播不易,社會發展的動態只被掌握在少數知情的人手中,其餘人就像被蒙上眼罩,在不了解整體狀態時被意識形態牽著走,堅決相信領導者的言論,漸漸跟著犯下恐怖的惡行卻渾然不覺,也就是20世紀猶太哲學家,漢娜˙鄂蘭所說的「平庸的邪惡」。不知道漢娜˙鄂蘭看到第二次世界大戰結束後77年的現在,戰爭再一次發生,會作何感想。
我們還可以說自己所受的教育不夠,無法作出理性的判斷嗎?
我們還可以在資訊網絡如此快速、透明的時代中說自己「不清楚」另一個地方發生的事嗎?一個國家的所作所為,不只會有文字、口說的紀錄,還會有圖片、影像,例如最近上映的香港紀錄片「時代革命」(註2)。
我們還可以相信烏俄戰爭只是他們的「家務事」嗎?說到底,我們都是人,都是同一個物種,都來自同一根源,也都相互影響,在這個地球上或宇宙間發生的事,都是我們的家務事,俄國、美國、尼加拉瓜、韓國,都是我們的親戚(只是有些比較遠,有些比較近)。(註3)
從家庭治療的角度來看,家庭成員中一個人有問題行為,不會是只有這個人有問題,每個與這個人互動的他者都是構成其問題行為的因素。換句話說,每個國家都有份,今天普丁敢啟動戰爭,除了俄國本身實力雄厚,也在於其他國家讓普丁感覺「就算我把烏克蘭這個小老弟打個半死拖回家也沒人敢拿我怎樣」。
人類文明發展至今,歷了無數的戰爭,戰爭發生的原因很多(宗教、領土、商業、經濟、全力、地位、男女私情…),但結束的原因似乎很簡單,就是當一個聲音壓過另一個聲音時,暴力一點的,丟一顆核彈,給出一個巨大傷害,讓對方知道自己惹不得,柔和一點的,就是協商,給對方幾個糖,再挖走一片甘蔗田。用心理療法來看,就是「行為治療」中「操作制約」的懲罰與增強(註4)。
難道心理學發展至今,還是只能用一個蘿蔔一個坑的行為療法嗎?除了硬碰硬的戰爭與經濟制裁,難道沒有別的方式能停止戰爭嗎?
當代存在心理學大師,歐文˙亞隆的小說,「斯賓諾莎問題」啟發了阿捨,亞隆博士以歷史文件當作背景,加入他縝密的想像,去描述一個德國二戰時的納粹思考領袖何以要暗中保存一個猶太哲學家的著作,整本書最後指出:「深度的理解可以帶出一個人的良知」,自由意志也許不能帶出驚天動地的改變,但像水一般,只要源頭不斷,持續滴落,總會又匯集到某個地方,開始滋養種子,等待遍地開花的一天。
其實阿捨的手機門號也20年沒換,會不會有舊情人打來,阿捨不知道,但真心希望俄國總統普丁身邊,有個心存善念,又能深深理解他的人,那麼這次的戰爭或許會有個不同的結局。
這樣聽起來我們似乎只能為國家領導者禱告了?不是的,以下阿捨將用個人、人際、國際,三種層次,分別提出一些每個人都可以做的事。
個人層次:
關心但不過度恐慌或焦慮。空閒時,主動觀察哪些媒體或平台會經過查證才報導(註5),吸收資訊,瞭解真實狀況。當情緒上升時,使用情緒來提醒自己目前所享有的自由民主並非理所當然,但不被情緒淹沒,導致生氣崩潰或抽離逃避。覺得有需要時,請尋求心理專業協助(註6)。
人際層次:
當我們作足準備,才可以在合適的時刻、環境、提供相對客觀的訊息給身邊願意瞭解的人,但如果對方有不同的觀點,也請提醒自己尊重不同的聲音,畢竟民主的精神就是「就算不同意對方的觀點,我也願意誓死捍衛對方發言的權利」,世界已經夠紛亂了,不用再繼續塑造對立。
國際層次:
情感上,把地球村的概念放在心中,深知道自己是世界的一份子,每一個行動都將帶來影響。行為上,在能力可及的範圍內提供物資、金錢給可以信任的人道組織(註7)。
活在這世界真的好不容易,但妳/你並不孤單,我們一起。
附註:
註1:一種膠水與硼砂製成的黏土玩具,可自行調色,也可簡易塑形。
註2:「時代革命」是一部2021年香港紀錄片,由周冠威執導,2021年7月16日於第74屆坎城影展首映並獲得了第58屆金馬獎最佳紀錄片獎。
註3:一間公司momondo曾邀請了來自世界各地不同國家共67名志願者進行一項DNA試驗,探索物種的起源,最終發現原來所有人其實都源自於共同的祖先。
http://toolsbiotech.blog.fc2.com/blog-entry-22.html
註4:操作制約,由美國心理學家,伯爾赫斯·弗雷德里克·史金納(1904-1990)提出,主張一個生物的行為可以透過懲罰與增強(獎勵)來加以調整。
註5:台灣的新媒體愈來愈多,以下列出幾個阿捨比較常看的,雖然阿捨相信這些媒體會相對客觀,但不可能「完全」客觀,每篇報導一定都有自己的觀點與立場,多看、多瞭解,再自行評估要接收多少資訊才是王道。
報導者https://www.twreporter.org/
地球圖輯隊https://dq.yam.com/
敏迪選讀https://www.mindiworldnews.com/
巫師地理https://www.facebook.com/wizard.geo
註6:生命有起有伏,偶爾低潮是正常的,但有時似乎太久了?阿捨相信沒有人會自願讓生活長期陷入感覺不好的狀態,如果負面感受連續出現且維持超過1個月,建議尋求身心科診所或心理諮商所的專業協助。
註7:外交部宣布自本(111)年3月7日(週一)至3月18日(週五),每日上午10時至下午5時(包含週末),開放接受民間捐贈物資。募集完成後將寄送至鄰近烏克蘭的歐洲國家,透過當地救濟單位照料烏克蘭難民。細節請參考外交部網站https://www.mofa.gov.tw/News_Content.aspx?n=96&s=97478
外交部也設立了賑災基金會的烏克蘭專戶,自3/3開始,為期一個月,接受線上刷卡匯款,資訊如下:
戶名:財團法人賑災基金會銀行名稱:土地銀行 長春分行銀行帳號:102-005-124-619
文章來自:邱韻哲 諮商心理師
《慢性焦慮》我如何從強迫症、焦慮症及憂鬱症的黑色深淵走出來?
「你怎麼不乾脆去死啦!」
當我強迫症最嚴重的時刻,家人對我說了這句話。
我從小容易焦慮不安,每一件小事都會思考很久,縈繞在腦海中,揮之不去。上了高中後,#強迫症開始明顯地困擾我,自覺不斷重複同樣的行為,卻停不下來。自我貶低與呼吸急促感一次又一次猛烈地侵襲。
不難想像,我對自己的價值感落至谷底,對生命的盼望,也是。#因此也同時伴隨嚴重的憂鬱症。
前面那句話一直被我記在心底,但老實說,當時我感到的並不是被批評,反而覺得「原來還有這個選項」,也感到釋懷。
後來,我沒有多想,直到進入大學和心理師稍微談起這段經驗,才重新理解當初的我在想什麼。這些事情也就繼續放著了,鮮少和他人談起,因為我知道,談了,也很難懂。
但我一直知道我要寫一本關於焦慮的書,我覺得這是能幸運走過這些經歷的我的使命,尤其對於重度焦慮或強迫症的人來說,那種不被懂的感覺相當難捱。
有些人身處焦慮經驗,但無法訴諸話語,有些人有話語,卻無法變成自我理解,畢竟太困難、太困難了。
一個人遭遇強烈的焦慮與強迫症狀時,真的不曉得怎麼活,雖然最害怕的就是被毀滅的死亡感,但真的要去死也沒有足夠的勇氣。
對焦慮者而言,他還處在想要努力解決心中困擾的高能量期,直到夜半失眠疲憊時,或是對這條命也終於疲憊,就會摔入憂鬱期。通常是兩者混合,#焦慮和憂鬱就是一個銅板的正反面。
這本書寫完之後,編輯和我討論可以再深化的地方,重新提到了死亡與焦慮的議題,尤其提到家人對我說的那句話,她說:「你還可以選擇死亡,這件事非常令人震撼,但你卻覺得安心了。是怎麼樣的一種絕望,能讓一個讀高中的年輕孩子會覺得死亡是安心的選擇?」
那時候我沒有多想,只覺得編輯太大驚小怪了。很痛苦的時候想去死,超級正常的吧?
回家後,我和女友說了這件事,然後,我見證了人類史上最快的落淚速度。她哭著和我解釋:「我沒聽過你講這件事情,我就覺得超級、超級心疼你的啊!」
那一刻,我意識到大家的反應和我不一樣。我才認真思考,「為什麼當時聽到家人叫我去死的時候,竟然能夠冷靜,甚至覺得能死亡就安心了?」
要回答這個問題,我要先大致說明當時的焦慮症狀和家中狀況(內文說明焦慮概念時,也會以我自己為例,所以這邊簡要帶過)。
在我的整個家族中,精神疾病是一件再正常不過的事情了。沒病的人才奇怪。因為大家整天都在爭吵、算計、暴力,人與人的界限模糊或僵固,各種奇怪的生理或心理病症發作。
我怎麼可能倖免呢?
從幼稚園莫名害怕單一事件到國中憂心所有事件,我的焦慮在高中被霸凌時,終於崩盤。
從強迫意念與強迫行為中迅速爆發,在每一項我看到或沒看到的物品產生難以言喻的連結,那連結是會殺死我,會從空氣中浮現出一條極度銳利的鋼絲,從我經過的地方劃去,割斷或刺穿身體的某個部位。所以我必須魔法般的揮手抵銷利刃、躲避看見鏡子以免沒看見的部分被截掉、數數與觸碰特定物品求平安、檢查每一個櫃子裡頭有沒有人跑出來殺人。
我變得好害怕死亡,雖然從小就怕,但沒像當時那麼怕。
同時也變得更需要清潔、把物品排整齊等許多強迫行為,像是洗澡就會花上三小時來掛毛巾、關水龍頭、用特定姿勢才不會讓水穿破我的椎頸──花在強迫行為的時間幾乎等於所有清醒的時間。
以上都不是譬喻,是我內心最真實的感受。
回頭觀看,這些「症狀」的爆發不是意外,而是 #長期創傷的累積堆疊。
沒能夠在情感上得到認同的我,失去存在感。大人都處在自己的地獄,對我少有讚美,少有責罵,少有快樂;少有悲傷;或是就算有,我也感到虛偽或抗拒,因為實在太少太少與人有「真實互動」的經驗。
而切斷了外界聯繫的內在與死亡無異,漆黑而空洞,我衍生出極大的焦慮與恐懼。那利刃象徵著我沒辦法再取得重要他人的關注;那必須被抵銷掉的虛實,也如同現實世界中可能遭逢的生存威脅。
回到對我說「你怎麼不乾脆去死啦!」的家人,雖然我不會對任何人說這種話,但我也知道當時的自己真的很煩,需要好多好多的保證,各式各樣的強迫行為充斥在生活中,腦袋也沒有一刻能夠休息。
我知道他也是其中最為受苦的一位,但也是我最感謝的一位。許多時間都是他在照顧與包容我,而我知道那一次的話語並不是有心的。我接收到的感受並不是真的叫我去死,那是他也被焦慮攻陷圍剿後的逃生。
我很懂他的感覺,畢竟家族中籠罩的核彈氛圍,死亡已經是太常見的一件事,不論是有人喊著要自殺、有人已經站在高樓正要跳下去、有人拿菜刀要互砍。又或是,我每晚睡前,都想像著一種由激光雷射交織的密網,能夠瞬間把我的身體撕碎成回歸空氣的粒子。也因為如此,我沒有把那句話當作攻擊,而是一種選擇,選擇進而帶動了我的反思。
能夠思考,是所有心理困擾好轉的第一步。
那也是我自覺重度焦慮和強迫症好轉的首要時刻。
思考可以「解構」原先僵固的想法,也就是說,當一個人無法承受所扛住的重量時,他能如何突破「習以為常的困境思維」成為了改變的關鍵。而在減輕重量後,他可能不知道自己是怎麼改變的,然後又陷入同樣的困境循環。因此,若能反思自己是如何突破的,才可能「重新建構」原本被穩穩扎根且毫無彈性的想法,讓生命得以轉向。
在我身上,這句話聽似殘酷,但反而成為療癒我的關鍵。
我心想:「是啊,既然能夠真的死去,那麼害怕死亡做什麼?」我在「生」中怕「死」,但正視死亡時,將其作為一道生命的「後門選項」,反而能積極地「活」。
「死」成了「生」的出口,跳脫了在「生」中的「死」,嶄新的自我在「死」中「重生」。
當然,說得容易。
這個過程是花費了幾十年的時間,踱步沉重的幾十年。
許多人聽到我有嚴重焦慮和強迫症,而現在又能幾乎完全好轉的過程,都驚訝不已,尤其心理專業人士更覺得不可思議(因為強迫症極難治療,最多降低到剩下小幅度影響就不錯了)。每次肯定都會被詢問:「你是怎麼好轉的?」
這是很難回答的問題,我甚至不曉得有沒有辦法用語言或文字讓人瞭解。所以我大都說「我也覺得很幸運」,但我心裡明白不只是幸運。
如同經常有前來治療強迫症的個案問我:「這真的會好嗎?」我的觀點是,強迫症不只是一種「病」,也就沒有所謂的好或沒好。#它是生命過程中的一種焦慮型態,#並用特殊的方式表現出來。
強迫症在「診斷」與「理解」間,有著某種斷裂。前者是「外求」於某種標準程序的態度,卻忽略了面對每一個獨特的個體,必須深入觀察、體會以「內求」其真實的狀態(註),這個狀態即為「我是誰」。
因此,需要轉化的並不只是「病症」,而是一種令人焦慮、緊緊尾隨在生命路途上的「#龐大模糊體」。
在我身上,#好轉的過程就是不斷地釐清內心模糊的感受,像是:重新界定與家庭的距離、尋找情感間的信任與依靠、長期深入探索內心世界。這也讓我開啟第一次與心理師的會談,投入自己有熱情的運動與知識,以及真心替自己的努力感到驕傲。
我在生活中尋找各種人際往來與自我實現的機會,走出了舒適圈與畏懼、擔憂的框架,慢慢地,從心理治療的學習與實踐中看見自己的模樣。
這段歷程走了很久很久,我逐漸忘記要焦慮,然後,才重新覺察到自己已經不焦慮。
我將上述這些過程,用更多的文字寫成這本書。雖然每個人的經驗不會完全相同,但希望能夠拋磚引玉,讓同樣陷落在焦慮的讀者找到屬於自己的療癒方式。
文章摘自——莊博安心理師 新書《慢性焦慮》
文章來源:莊博安諮商心理師
複雜型創傷的根源處理:探索童年
一個被父母拒絕的孩子,若求愛的管道仍只有父母,那麼在尚未發展出其他情感前,只會加倍努力,從希望渺茫的父母身上,用更強烈的情緒或行為來取得精神生存必備的糧食—愛。
童年各種形式的被忽略、不受尊重、過分看重,都可能是孩子主觀認定需求未被滿足的時刻。不論是哭鬧、討好,還是悶不作聲,種種行為只有一個目的—被重視。
長大後,極度需要被重視的渴求在人際間重複上演,特別是與伴侶的相處。伴侶關係中,就算他「沒有被拒絕」,也「覺得會被拒絕」,而去「尋找被拒絕的蛛絲馬跡」。
但這種行為模式終究會引起伴侶的不滿。當伴侶產生負面情緒,他更「驗證了自己會被拒絕」,因此討愛的行為更加激烈。他把被父母拒絕的創傷徹底掀開,他面對的不是伴侶,而是過去沒有看見他的父母。同樣的,他也不是現在的這個他,彷彿變回過去仍是小小孩的他,激烈地哭鬧著。
從小被拒絕久了,長大後伴侶的拒絕就不只是一起單純事件,而是童年的陰影再次浮現。伴侶在他眼中並不只是伴侶,更是仍有心結、象徵性的父母。他開始對伴侶討愛,得不到就更激烈,再得不到的話,童年創傷激發出產生更大的情緒,足以粉碎家中一切可粉碎之物,對關係做出具有毀滅性的行為,產生惡性循環。
探索童年是一種根源性的處理方式,盡量記錄下引發激烈情緒與行為的人事物,可能是某個畫面、聲音、味道,找到觸發焦慮的原因,不再讓過去的陰影跳出來影響自己的情緒和兩人的關係。
也許負面循環有很多個,消解循環的過程也不會太迅速,畢竟是累積了幾十年的心結與感受,但也唯有願意走上這條轉變人格的漫漫長路,才可能有效緩解。
期待他人的過度滿足,只是一項超出自我掌控的替代品。唯有理解創傷如何出現,並做出有意識的轉變,才能真正出於自願地愛人與被愛。童年的創傷,也才逐漸不再重現。
上述文字截自於莊博安諮商心理師新書
《為什麼我們總是愛錯?:梳理你的原生家庭,走出鬼打牆的愛情》
愛情原罪?糾纏不清的家庭魅影
愛情總來自家庭,如果說一個人最剛開始的人際互動來自爸媽,你在3歲上幼稚園小班前最常接觸的人也是爸媽,6歲上小學前最常接觸的大概也是爸媽,一直到國中、高中、大學,若沒有搬出去住,你最常接觸的人還是爸媽。
「但他們都不在家啊?對我根本沒差。」YU疑惑地說。
爸媽是否真的在家不是重點,而是你處於家中,你知道有「爸爸」和「媽媽」這兩個角色。
傳統文化中,這兩個角色為家庭帶來和諧與穩定。因此被認為該存在的角色實際上的「在場」或「不在場」都是影響心靈深處的關鍵。
他們以什麼方式「在場」?實際待在家中、電話、臉書按你讚或留言、Line的家庭(族)群組、或只是你記得他們的模樣,這些時時刻刻跟在你身邊。
由外入內的影響
「我爸總是大聲怒吼,一件小事做錯就打我,打完再面壁罰站半小時,接著我媽會來緩頰,她和我爸說小孩子需要學習,不是用打的,她要我回房間繼續寫功課就好,等下再來和我談談。然後改罵我媽:
『就是你這樣子才會寵壞小孩,你知道我哥是怎麼走到今天淪落街頭嗎?就是我爸媽太寵他,什麼都給他最好,隨他任性!』,『你哥是你哥的事情。我沒有說要寵他或給他最好,我只是說可以用講的用教的,你不需要動手……』,『用教的?你以為他們當初沒教他嗎?光用講的不會聽進去啦,你以為我今天怎麼能有一點成就?我後來每天被逼念書、每天沒有考到好成績就不給我飯吃,還有一次把我關在門外,我拚了命也要把事情做好!』」
YU當時小學三年級,他只是不小心把水灑到桌上。
雖然YU爸媽平時都不在家,但只要在家就是這般爭吵。看似,爸爸是黑臉,媽媽是白臉,但事情沒這麼簡單。
「然後我媽就哭了,很無力,講不過我爸。我爸看到這樣,氣沖沖地甩門離開家,從此沒回來;我媽把眼淚擦乾上樓,我趕緊從樓梯躲回房間,我知道他要來和我訴苦了。她一進來就說:
『沒事沒事,你應該沒嚇到吧?別聽你爸的話,每次小事都能讓他說得很嚴重,受不了他這個樣子,以前在你阿嬤家我都得聽他的,不然一生氣起來,吵得天翻地覆,你阿嬤又護著他,現在搬出來了,等你有能力養活自己,我就也要搬出去住了』,『我要怎麼養活自己?』,『你現在好好念書,每次一定要拿第一名,然後考上最好的大學,你要用什麼吃什麼我都買給你,讓你爸知道我教你就可以了……』」
在YH心底,那軟性的逼迫,其實媽媽也是黑臉。
由內滲外的狀態
她感受媽媽利用自己當作報復的武器,這種情緒上的壓力更為難受。
但是,以她當時的心智年齡還沒有辦法區辨「媽媽在說什麼?」、「爸爸在生氣什麼?」,他所能解讀的只是「我做了一件爸爸不喜歡的事情,爸媽就吵起來了」、「做好媽媽交代的事情,就能得到很多獎賞。」
即便兩者的的氛圍他都不喜歡,但爸爸總是離開家,媽媽總是在他身邊傳遞對於爸爸的不滿。久而久之,YU似乎理所當然站在媽媽這邊,使用媽媽的邏輯,懷有對爸爸的負向信念。
可是我們也會想到,YU其實心底是對媽媽有所不滿的,但又要在家中滿足媽媽的期待才能順利生存,所以這股蘊藏在心的不滿與無歸屬感只能向外宣洩和追尋。
會談室中,YU發覺,自己交往的男友是與自己爸爸個性極為相似的職業軍人,那帶給她一種熟悉的權威感,那個環境下自己好像也同樣擁有這般能力,足以對抗生活中的大小事。而這個「對抗」最終針對的人就是媽媽。她把男友當作充能性的工具,在她擁有了這種「對抗」的能力後,得以使用和爸爸一樣的態度去排解:「我媽太黏人了。」之不適感。
但另一方面,自己也會用軟性威脅的態度面對男友,如同媽媽一般,當自己和男友一吵架,隨即脆弱無力地啜泣:「我想你就是比較厲害吧......」接著把桌緣邊的陶瓷杯輕輕推下,讓它劃落過無形的空氣,被重力與大地的堅實碾碎。
你說YU「有意識」地做這些事嗎?大概不是,他純粹看不慣媽媽總是軟弱的模樣,他需要一個強而有力的肩膀,象徵性地阻擋「凶狠的爸爸」和「不斷靠攏的媽媽」。
然而這強而有力之感,也勾起她不快的回憶,因此只能用僅觀摩學習到的媽媽的方式來回應男友。
回歸自己的情感
YU內化了哪一個角色?大部分時候,兩個角色都是烙印於心,因應不同場合讓爸爸或媽媽「附身」。
一般而言,當論及自己的情愛關係,很難不去談到與家人家族的關係。因為許多習慣與心態從小養成後,就此一路持續下去,直到遇上了某些問題,逃不掉了(想和這個人持續走下去,或覺得不能一直分了又交、交了又分),才開始正視關係中更深一層的議題。
因此,可以試著觀察你的愛情史,「你和伴侶的關係、與你和家人的關係之間有什麼相同之處?相異之處?」、「你什麼時候意識到的?現在仍是如此嗎?」
理解最初的人際歷程,翻閱過往事件,你可以發現,「歷史不斷重複上演」這句話不只用在國家或社會,家庭與個人也是。
而「人類永遠學不會教訓」?端看你回頭檢視歷史時,從什麼視角切入、與當下做出哪些不同的行為而定。
文章來自:莊博安諮商心理師
《那年我們的夏天》生命中遺落的那片拼圖:我值得擁有這樣的幸福嗎?
每個人身上都有著過去生命經驗的影子,我們帶著這些影子生活,有時候這些影子會消失,甚至感覺不到它的存在,但有時候,這些影子則如影隨形的影響我們與身旁人事物的相處。
如同劇中的小雄、延秀、志雄,三人明明對於擁有幸福是那麼的渴望,但卻又在幸福靠近時選擇保持距離,而為什麼明明渴望著卻有在靠近時保持距離,這個部分可以試著從三人的成長脈絡來思考。
小雄:兒時受父親的遺棄,雖最後被善良的養父母收養,但內心仍擔心著自己不屬於這個家,總會擔心自己無法成為像養父母一樣美好,因而選擇被動且看似豁達的態度的過著人生(大學時作品被抄襲但選擇重畫、感情中總是處於被動的位置),但其實小雄內心其實時刻恐懼著自己若是「多做些什麼」,就會破壞目前的平衡,而讓他人對自己失望,所以小雄面對人生最好的方式即是「不要積極」。
延秀:自小與奶奶相依為命及家中欠債的緣故,讓延秀養成獨立堅強的特質,顧好自己似乎也就成了她生活圭臬,但這也讓延秀的成長路上徒增許多的孤單及失落,此外,因欠債的因素,延秀的生活時常處於變動(以為生活好轉時,家中突然被砸、奶奶突然身體抱恙,導致缺席了小雄畫展)在「歸屬感」與「掌控感」都匱乏的情況下,也使得延秀在看似獨立外表下其實更多的是內在的不安全感,所以延秀面對人生最好的方式即是「取得掌控權」。
志雄:自小父母離異,由母親一人辛苦扶養,由於母親內心的結,導致志雄成長過中「鮮少感受到母親的支持與陪伴」,而在僅有的母子時光中,也不見母親看自己一眼,志雄的眼光總是望著母親,而母親則總是別著頭若有所思的看向遠方,而志雄對於母親的言行,看在眼裡的同時內心有著說不出的苦澀,逐漸志雄也慢慢將內在封了起來,不去奢求那些不屬於自己的人事物,也就不會迎來失落與苦澀,所以志雄面對人生最好的方式即是「不要展現心意」。
與其說是一部愛情劇,倒不如說是描述一個人如何再一次的去相信自己是「值得被愛」及「有價值」的過程!
我們可以試著去思考劇中小狗鐘鐘的部分,因過去被遺棄的經驗使得牠即便被新主人細心照顧,但仍對外在人事物感到害怕與抗拒,此一部分可以呼應,小雄對於新的感情及生涯的膽怯、延秀對於感情及自我忐忑、志雄因兒時回憶而選擇封閉的內心。
鐘鐘的主人,其實並未強迫狗狗一定得與人互動,反而是耐心的帶牠出門散步,看看外面的世界,直到後來,牠無法在待在家中甚至可以主人以外的人出去玩,小雄問著:「你做了些什麼?」,而主人只是淡淡回應著:「我沒做什麼,是牠自己決定的。」
有時候,並不是別無選擇,而是因為害怕再一次受傷,選擇淡化了其他的可能。當我們不斷盼望著他人為我們拼上最後一片拼圖,卻忘了,原來那片拼圖一直在自己手中。
促發一個人的改變,除了外在環境的支持與陪伴以外,我覺得更為重要的是,一個人願意去談論過去生命經驗帶來的影響與感受,看見與理解這些經驗背後可能的故事,但理解不代表要合理這些對待的方式,如延秀父母的缺席和債務、小雄父親的遺棄、志雄母親的漠視,而是接納這件事的存在,並理解過去事件的發生與自己的價值或值得被愛與否無關,如小雄雖過去被遺棄但養父母仍對自己疼愛與照顧、雖沒有父母親及平凡的生活品質,但延秀仍受奶奶的陪伴及工作上好的際遇、雖兒時沒有被適切的陪伴與照顧,但志雄在工作上受到提拔與同事的欣賞。
此外,其實光是表達出來這件事,就具有療癒性,因為代表著更靠近現在而非過去,使得我們有機會走出過去的束縛,思考眼前人事物與過去的差異,因著這個思考,也讓刺激(人事物)與回應之間可以多些彈性跟可能,自由選擇可以的互動及回應,從而變得主動去回應這個世界帶給自己的訊息。
所以,看似被過去綁得動彈不得的我們,只要試著去看見自己的狀態跟處境,其實我們是有能力為自己的生活做出新的選擇與嘗試的。而這每個當下的害怕與掙扎其實都是不斷在形塑出新的樣貌。
如同小雄最後選擇不再逃避,鼓起勇氣面對自己的內心,並將內在所思所感與延秀及養母分享;延秀選擇不再緊握手中的掌控權,釋放出內心的柔軟,忠於自己的心意守護著關係及留在原本的公司,志雄在前輩的提醒下,打開塵封已久的情感,回憶過往的點滴,試著與母親及他人重新互動。
圖片來源:《那年我們的夏天》劇照
文章來自:蔡秀娟諮商心理師
人如何重建被破壞的信任---從「人選之人」看創傷療癒的歷程
最近臉書被「人選之人。造浪者」無限洗版,好評不斷,阿捨也跟風看完了,的確非常細膩動人,其中,最被王淨飾演的張亞靜吸引,亞靜是位數位性暴力的受害者,說這部戲是她治癒創傷的歷程也一點也不為過。接下來,阿捨會嘗試分解劇中亞靜心理是如何轉變的,一共五個階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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創傷反應期---失去相信的能力
受到嚴重心理創傷的人,一開始會非常敏感、害怕,擔心自己再次受到傷害,這樣的擔心,也許會隨著周圍的環境脅迫下降或離開原本帶給自己傷害的人而漸漸好轉,但最難以修復的,是對人的信任,所以當亞靜被性騷之後,才會說:「對付這種人,只能靠自己。」過去的經驗告訴她,不要相信任何人,即使讓更多人知道,也不會翻轉情勢,只會把自己放入要一再澄清,又一再被質疑的歷程,突增更多創傷。這個時期的亞靜,雖然可以工作,但與人的相處總是隔了一層,為了保護自己,也保護他人不被自己的刺刺傷。
相互試探期---重建對他人的信任
然而,如果可以有人陪伴,誰想要孤軍奮戰呢?文方(亞靜的上司,謝盈萱飾)看見了亞靜的需要,也理解身為一個女性,在父權社會下證明自己有多不容易,鼓勵亞靜為自己發聲,並且在面對長官想搓湯圓時嚴正表明立場,與亞靜站在一起,就連爸爸想來緩頰都不接受,最後甚至直接找黨主席申訴。文方像船錨一般,牢牢地把在暴風雨中飄搖的亞靜釘在安全的港口,一次又一次,文方用行為讓亞靜感受到,這個人是在玩真的,真的會照著她說的、她相信的去做,不會反悔,也不會打折,更不會見風轉舵反過頭來批評妳,是個可以把信任交託出去的人。
全然坦露期---相信自己值得被愛
建立信任最好的方式就是一起迎向挑戰,亞靜成為文方的幕僚,在一次又一次的共事裡,亞靜漸漸讓文方知道自己的過去,也讓文方知道心底最深的秘密與恐懼,聽到亞靜的痛苦,文方除了同理之外,也鼓勵亞靜把自己的隱私拿回來,我特別喜歡文方說:「是你自願讓他拍的,那又怎麼樣?分手了就該歸還或者刪除,沒有人的隱私應該這樣被踐踏,沒有人應該活在恐懼當中。」後悔無法改變過去,只可以提醒我們去決定要怎樣的未來,只要願意,我們永遠可以在當下為自己做出新選擇,這真是帥爆了!
愧疚退縮期---改變需要練習更需要時間
可惜人算不如天算,一個突發事件讓亞靜前功盡棄,為了不連累文方與其他同事,亞靜選擇離職,又變回一個人。整齣劇裡,我最喜歡這一段,因為非常寫實,很多人進到諮商中,想找到瞬間改變生命的方法,最後失望,悻悻然離去。我們必須認知到生命就是個起起伏伏來來回回的過程,很多很多的不得已與現實,即使感覺已經前進,很可能在下一秒又突然往下掉。
直球對決期---在絕境中生出勇氣
但往下掉不代表沒有成長,相反的,人就是在不斷失敗中找到出路。在文方的協助下,亞靜決定上電視公開一切,承認自己的過錯,道歉,也願意負起責任與被社會批評的風險,同時,也對壓迫自己的人表明,自己不願意接受繼續被壓迫。主持人問:「您今天來參加節目,不擔心他把照片公開嗎?」亞靜看著鏡頭,慢慢答道:「如果現在公開的話,那大家就知道是他做的了。」而一個自命清高的人,是不可能做出危害自己名譽的事的,當我們不再害怕時,他人對我們的脅迫也就同時消失了。
結果,看完電視劇後,換阿捨產生內在矛盾了,一方面覺得電視劇停在一個很美好的地方,脅迫者沒有得逞,亞靜也拿回屬於自己的東西,但一方面也好想看到續集(敲碗!),又怕在續集裡看到壞人依舊照常工作生活,亞靜依舊看到脅迫者時感到緊張害怕,這樣殘酷的畫面,不過,也許這也才反應出了我們目前生活的現實?
文章來自:邱韻哲 諮商心理師
《蒼鷺與少年》關於哀悼中的愛與恨
近期宮崎駿新上映的電影「蒼鷺與少年」評價兩極,有人看完謂為神作,有人看完覺得很難理解這次故事想傳達的內容。網路上有很多不同的角度的影評,然而在這篇文章中,我主要想透過這部電影談談喪親中的哀悼之路。
電影一開頭,主角就面對到母親在戰爭中離世,父親再娶母親的妹妹,整家搬遷到母親幼時生活的莊園。面對繼母,以及還未出生同父異母的弟弟,主角沉默但不斷在每場噩夢中想起葬生火場的母親。電影便是在這樣的背景下開啟了主角後續的奇幻旅程,以及在這個旅程中不斷探詢「想要活出怎樣的人生?」,在電影尾聲,主角有機會選擇一個沒有戰火、沒有仇恨的世界,而且在那個平行世界中,母親並不用經歷死亡,但主角最後仍決定讓時序歸位,帶著繼母回到原來的世界,並與母親在最後一刻好好告別。
分離是每個人都得面對到的課題,在分離時能否順利哀悼,對於一個人是否能順利走過痛苦扮演著重要角色。然而在哀悼中,我們必須憶起對失去之人所有的情緒感受,不論是正向或者負向,善意或惡意,這些情感都須有機會完整的被經驗,我們才有機會能將這個對象真實的樣貌,好好存放在我們未來的人生中。然而,這段哀悼旅程能否順利通行,與我們童年第一次與照顧者分離的經驗有關。
在Winnicott的理論中,曾提及在孩子幼時,還不足以面對人生多數的挫折時,會需要一個「全能的錯覺」,處在這個階段的孩子,會需要有一段時間相信自己可以控制全世界,並會以為母親是自己可操控的部分,所以肚子餓就會有食物,不舒服時就會有人可以安撫自己。但要能維持這樣的錯覺,會需要照顧者的協助,足夠好的照顧者,在這個階段會盡其所能的維護孩子有這個錯覺,但長期的照顧,必然會有失誤的時候,例如像是幼兒哭著肚子餓時,會延遲幾分鐘回應,或是當孩子逐漸有更多需求時,照顧者不再能百分之百猜對。在孩子逐漸長大的過程中,他們可以承擔一定的挫折,所以這些微小的失誤,反而有機會讓孩子跟照顧者之間騰出一個空間,讓孩子一點一滴經驗到自己與照顧者是獨立的個體,而這個有分別與界限的關係,就像是我們幫孩子在小的時候就配備一個足夠穩固的心理空間,這個空間可以容納各式各樣的情感與需求,且會讓孩子有能力將真實的父母放進心中。
在面對分離時,我們或許都有片刻渴望,自己能像電影裡的主角舅公,透過堆著無汙染的積木,並將所有負向與惡意隔絕,這樣就有機會避開所有災難。然而,在這樣的狀況下,或許我們也會錯失機會,認識這個充滿真實情感的世界。
在Winnicott的理論中,人能夠承受孤獨,是因為生命中曾有一段時間,能夠被足夠好的環境養育。在我們長大成人後,面對每一場分離,都可能會勾動我們幼時分離的經驗,我們無法決定童年如何被回應與照顧,然而當我們現在面對分離時,若能有另一個人,陪我們細細編織哀悼過程中,那些難以言說,卻得不斷經驗的愛與恨,我們或許就會多一點信心,選擇那一條崎嶇卻豐富的人生之路。
文章來自:魏家璿諮商心理師
圖片來自:《蒼鷺與少年》官方圖片
《摩登情愛 Modern Love》躁鬱症患者的糾結私語:「你能接受我真實的樣子嗎?」
《摩登情愛 Modern Love》這是我近期最愛的影集,在短短的八集中,闡述了多種不同型態的愛情故事。其中,第三集讓我印象深刻。安‧海瑟威(Anne Hathaway)扮演一位患有躁鬱症的女主角Lexi,因為病症的關係屢次失約,讓她不只對於辜負對方的期待感到難堪,更對於自己因為病症無法出門,甚至約會對象已經在門口了,卻因為在化妝時突然悲從中來,陷入重度憂鬱的黑暗,讓她無法回應響個不停的門鈴聲,對自己產生極為絕望與厭惡的感受。
但身旁沒有人知情,因為她無法接受自己這副德性。理所當然地,在她眼裡,旁人肯定也無法接受她真實的樣子。
這份無法說出的痛苦,讓她發作時必須躲藏起來,無法面對自己與他人,像是一份強烈的羞辱。
雲霄飛車式的情緒和愛
故事從幾年後的她,回憶起過去的感情。
明亮的早晨,她穿著亮片上衣出門,眼中的眾人正舞動著,顯現了她的情緒正雀躍地,似乎在尋找些什麼。如同她說:「我表面上在尋找桃子,但實際上是在尋找冒險,甚至是愛。」
她在尋找的是有人和她分享這份喜悅,最好是愛人,能夠欣賞她這麼美麗自信時刻的男人。
當男主角Jeff看到這麼活潑大方的女孩,還對自己有興趣,當然非常開心。但他也嗅到一絲不對勁地說:「你好像有點...異常地興奮?」Lexi聲音漸弱地說自己三天沒睡了,又再充滿希望地說生活太有趣了,實在睡不著。
像是在掩蓋些什麼。
總之,兩人的早餐相談甚歡。Jeff離去後,Lexi因為找到了理想的男人,對方也同樣喜愛自己,即便走在人群擁擠,警消堵塞交通的街道上,她的喜悅仍拉升到最高點。
進入辦公室後,女同事Sylvia溫馨提醒Lexi上個月曠職四天了,Lexi則是用腸躁症敷衍過去。直到回家後,剩她一人,孤單的情緒忽然蜂擁而至。
「這就是問題的開始。」
笑容漸消,原本自信的抬頭轉為疲態的駝背,這個狀態不是第一次了,「但當它出現時就像老黑白電影中的怪物,走出來,無論你跑得多快,它會一直緊跟著你。只有一個地方可以躲開它。」Lexi無力地爬上床,來不及換衣盥洗,盡快又遲緩地縮進被窩的保護中。不曉得過了幾天幾夜,只曉得她的眼神始終含淚,像是控訴著生命的無解。
直到Jeff來電,但她仍癱軟、情緒空洞,甚至嘲諷自己竟然還有約會。
過程當然也不太順利,對她來說,隨便去哪都好,畢竟去到哪都無法逃離這份憂鬱。回應上也就非常敷衍,大擺臭臉,像是個被迫吃完紅蘿蔔的八歲小孩。
不知情的Jeff極為尷尬,只能不斷拋出問題,「你還好嗎?」「你想去哪?」「你想吃什麼?」甚至覺得這場約會不該開始,今天就是個錯誤。
「我...我回去睡一覺就好了,下次我們再好好約會一次。你再打給我?」
「......不然,你再打給我,如果你還想約的話。」
她感到被拋棄了,但沒辦法責怪對方,而陷入更深的憂鬱中。
在極端情緒中徘徊:躁鬱症的影響
躁鬱症(Bipolar disorder),是一種混合了躁症和憂鬱症的精神疾患。
躁症的狀態下,可能會讓一般人認為他是有活力的、極度雀躍的、甚至是瘋狂的、爆裂失控的。這時因為自制力降低,心中正向的光明面被刻意放大,他會認定世界是繽紛亮麗的,帶有希望感的、令人滿足的。如同Lexi亮片般的顯眼打扮,以及動作和思路伶俐的樣態。
但陷入憂鬱症的情況就完全顛倒。旁人會視他為喪失活力的、病懨懨的、甚至是自我厭惡的、極度想死的。這時希望的燭火被吹熄,被心中負向的陰影面所壟罩,他會認定世界是漆黑慘淡的、絕望的、令人窒息的。如同Lexi墜倒在床的病樣,也無法與人交談互動。
躁症發作時(尤其像是Lexi輕度的躁症),旁人相對不會認定患者需要協助,無論是藥物或心理治療,所以也更容易被歧視:「你就是過得很爽。」但其實在躁症後期,患者開始感到痛苦難耐,一方面是腦中神經傳導物質作祟,另一方面是為自己前陣子的人際衝突和鉅額花費,感到難堪且無法負擔。但此時,若旁人不解,且抱著:「你活該!」的態度,就讓患者更為受傷,直直地掉落進憂鬱的鐵牢裡。
甚至在循環了幾次躁症和憂鬱症的週期後,當躁症要發作前,患者自己也有病識感,但抑制不住那份強烈的喜悅與全能的感受,這讓患者產生某種自卑和無力。
若沒有得到適當的支持,他就更需要透過內在被迫湧上的那股興奮,沖淡自卑和無力的感受。症狀可能從瘋狂購物晉升到投資房地產、從口角爭執演變成肢體衝突。如果以Lexi為例,症狀可能從打扮得光鮮亮麗到衝上舞台成為眾人焦點,或是從到超市釣男人改為不斷找人發生性行為。
「你能接受這樣的我嗎?」
Lexi想起女演員Rita Hayworth的一段話:「每個我認識的男人與Gilda(Rita Hayworth所飾演的著名電影角色)共枕,醒來卻看到了我。」
當躁鬱症的鬱期發作,就像是夜幕降臨,被黑暗包圍住的患者就像變了一個人,卻難以說出口。總認為這是種恥辱,也容易被當作軟弱和無能的表現。
所以,即便有第二次約會,當Lexi看到浴室鏡中的自己,她知道,怪物又來了,她無法阻擋。儘管門鈴聲響,是她所愛的男人Jeff,但她走不出去,不論是從浴室或情緒。一個還能維持心智功能的她,用命令、懇求、拜託自己振作起來。但另一個已然掉入深淵的她,越陷越深,垂坐在馬桶,又無力地墜臥在地板,最後連哭喊的力量都消逝了。直到門鈴聲停止,不知道過了多久,她勉強能夠走出浴室時,一個人的寂靜感讓她更自卑了。因為一個接著一個男人,她所愛的男人,都沒能走進家門,而且還是自己讓這些機會溜掉,就顯得更絕望了。
但她也心想,假如Jeff知情,會留下來陪她嗎?這只是個微弱的想法,她不敢測試,因為Lexi自己都厭惡自己了,怎麼可能有人忍受的了她?
這也是多數精神疾病患者的感受:「這樣病懨懨的 / 畸形扭曲 / 口出惡言,連我自己看了都討厭,不會有人喜歡我的。」
但患者心中也會有那個「如果」,像是Lexi的糾結私語:
「如果在超市那時,我坦白地說有躁鬱症,但我在慢慢克服了。你願意接受我嗎?」
「他會被嚇跑嗎?他連摩擦到的桃子都不要了,會怎麼對待一個受傷的神經病?」
「拜託回來」
「不要回來」
「拜託回來」
「不要回來」
「拜託......回來」
說出口,需要很大的勇氣
如同本集的標題:「接受真實的我,無論是什麼樣的我。」(Take me as I am, whoever I am.)這個「我」有好幾個面向,但如果是沉悶的、易怒的、陰晴不定的呢?
就像是Lexi在掙扎的那兩個我,一方面想把Jeff推開,寧願孤單至死也不願揭露自己的脆弱,因為太害怕被拒絕的痛苦。另一方面又渴求Jeff回來,因為她已經錯過與孤單太久,久到寧願被拒絕也要向外求救。情緒如此兩極化的「我」真的有人要收留嗎?
所以當Lexi要離開時,女同事Sylvia再次地關心,終於讓她願意開口:
「我有躁鬱症......」
「你為什麼現在願意告訴我了?」
「因為你對我來說不只是同事。」
說出口是很痛的一件事,但因為感受到被接受、被愛,促使我們願意信任對方,將自己最脆弱的部分交出去。那是一種被釋放的解脫感,從被情緒怪物的吞噬中爬出來的過程。肯定沉重,肯定累人,但也值得。
如同Lexi的體悟:「肯定會有人接受這樣的我,會有人接受我的兩面,不能只給別人看其中一面。那是好萊塢,那是Gilda。那樣很美,但無法長久。」
也如同在心理諮商中常見到的,多數因為失戀、人際困擾、家庭議題前來的個案,雖然的確有實際的創傷產生,#但真正讓個案難以承受的,#並不是創傷本身,#而是創傷沒有被承認。使得他/她周遭的支持不夠,更不敢說出口,只能與自己的負面情緒共處,使得憋藏在心裡的苦比創傷更難受。
只有當我們被接受了,才能開始化解那份創傷。因為我們知道,不論面對多大的苦難,受到多少委屈,始終有人在那裡,為我們點一盞燈,在心裡留一個位置,願意專注地聆聽我們真實的樣子。
圖片來自:《摩登情愛 Modern Love》劇照
文章來自:莊博安諮商心理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