心理文章

心觸「失落」--在徒步裡遇見自己
陽光依然照眼,群樹依然在風中搖曳,但我卻覺得整個世界都灰暗下來,我的生命彷彿停頓,猛然之間,我發現自己正面對一種嶄新的經驗,孤獨,全然而徹底的孤獨。    當時,我十一歲。  —— 摘自道格拉斯.葛萊遜 《影子大地》   生命永遠在尋找一個連結,連結斷了,總是想要尋根究底的瞭解,總是要幾近瘋狂的尋回這個失落的人,總是如此地用力,但黑暗的隧道總是沒有盡頭的感覺,這個過程不知道要多久,探詢多久。「真希望大家都可以好好的。   Losing something讓我們有好多的感覺。充滿著各種矛盾,很煩,我們想方設法,想要填滿那個空缺,想要消除那些痛苦的感覺,想要逃避...,然而更重要的是在失落的風暴裡,面對未來的未知,讓我們感到全然而徹底的孤獨,再也沒有人可以了解我的經驗裡,徹底的絕望。然而雖然如此,但在心理的某個角落,總在尋找一個出口,一種活下去的方式,讓痛苦有一個地方可以放置。   治療師就像普通人一樣,也有自己的失落。除了我的個人心理治療以外,在生活中我也在找那一個屬於自己的心靈空間,讓我自己可以沉思;這幾年我走在山林裡,走在高山裡,在這個荒蕪的大地上走著,偶而停下來看著遠方,人生的跑馬燈,就會不停地跳出來,我為什麼要在這裡?為什麼平常要這樣生活?到底我在氣甚麼?再難過甚麼?再悔恨甚麼?下一步呢?…然而山巔如此寧靜,靜到只剩下自己的聲音,全然的安靜與孤獨,但也不知道為什麼讓我定了下來;有時候我真的不知道自己在思考什麼,我想也只是潛意識(靈魂)正在呢喃,或許正如村上春樹正在跑馬拉松的感覺一樣吧:「想一想河流。想一想雲。但本質上,甚麼也沒有想。我只是在自家製造的小巧空白之中,在令人懷念的沉默之中,繼續跑著。這是一件相當美好的事情。」(摘自《關於跑步》)   有一次我在山中膝蓋受傷了,但還有兩天的山路要走,每走一步,腳就痛一下,「怎麼才前進0.1K,明明走了300公尺」我心裡的OS,有時看別人一直超前很不是滋味,有時又對隊友感到不好意思,有時一個人又感到被拋棄,但腳真的很痛,痛到發脾氣,對我的隊友無理頭的責罵,然後用力甩了兩支登山杖,像是一個孩子一樣,直接鄧坐在地上,對著山裡亂吼,但山無動於衷,就像現實一樣殘酷與堅實,直到我冷靜下來了,發現有一件事情很重要,我的隊友還在那裏等我,這片山林夾著風吹,沁涼了那股哀怨,遠方的山巒仍一樣的美,美到像是母親的滋養,她靜靜地凝視著你,我恍然一悟,他們仍然陪著我下山。     其實人生做甚麼都可以,可以盡情的耍任性都沒關係,直到有一天,你覺得夠了,你願意站起來了,想要用另一種方式體驗人生,即使跌跌撞撞,卻是真實生活。但比較不好的狀況是「永不滿足(never enough)」,而只想待在原地一切了無生趣。     文章來自:謝秉諶 諮商心理師  
新手爸爸也有這種心情喔!--男性的產後情緒低落
成為新爸爸是一件人生的一大轉變。如果是第一個孩子,那麼兩個人的伴侶,又多加了一個新的身分—為人父母,雖然甜蜜,但可能充滿著焦慮與慌亂,許多伴侶在孩子出生前,做足了準備,無論是買各種育兒用品,閱讀許多懷孕、生產的文章和書籍,然而孩子出生後又是另外一回事,有許多無法掌控的事情,尤其是那些深藏在心裡,有種莫名的感受,嫣然而上,也揮之不去,也難以陳述清晰。如果是已經有孩子的爸爸,那麼正在適應在忙碌的家庭中照顧另一個嬰兒。再加上睡眠不足,即使是最牢固的關係也會感到壓力。   成為爸爸有許多外在的壓力,包括時間被壓縮、照顧新生兒的身心俱疲、財務壓力等等,若加上工作不順利,都會讓一個爸爸變得情緒暴躁,或是心情非常的低落,難以說出那些心理的情緒感受;同時身為一個男性,好像媽媽才是最辛苦的那位,身為一個男性應該要足夠堅強撐起一個家庭,更是讓一位爸爸難以說出自己心裡的苦,而時常把這心理的壓力,歸因於外在的時間、財務、人際或伴侶的壓力。   身為一個爸爸,就像成為一位母親一樣,也有許多強烈而複雜的心情。當媽媽正在懷孕的過程中,爸爸會有種期待,一個從他而來的新生命的誕生,一種我的部分出去,以致可以傳宗接代的基因;一種生物的驅力,生命能夠永遠延續的感受,爸爸可以建立一個和樂融融的家庭氛圍。   但另外一種感受也會隨之而來,那種孩子出生之後,所有的時間、金錢、太太的親密的注意力等等,有一大半的資源要被分出去,付出比想像中還要多且真實,好像突然之間有點被剝奪的感覺。   同時媽媽有懷胎十個月、生產,甚至哺乳的經驗,以及催產激素的作用,都會讓母親感受到自己和孩子強烈的連結,但爸爸相較於媽媽,在現實上少了上述媽媽與嬰兒間的生理經驗,讓爸爸覺得自己某種程度,好像跟母嬰之間有點距離的感受。   在這個懷孕和嬰兒出生之際,這兩年之間,將會有比上述更多感受與經驗,甚至在育兒過程中,常有些莫名感受來自與自己的原生家庭和成長經驗息息相關。但這些情感卻不容易被覺察和辨識。然而這些為人父母的瓶頸與困難,都值得我們好好的被理解和照顧,因為當真的成為父母那一刻,真的是比想像中還要困難許多。     文章來自:謝秉諶 諮商心理師     參考資料: Fentz, H. N., Simonsen, M., & Trillingsgaard, T. (2019). General, interpersonal, and gender role specific risk factors of postpartum depressive symptoms in fathers. Journal of Social and Clinical Psychology, 38(7), 545–567.
你能看見我的憂鬱永夜嗎?-《我們的藍調時光》
「就是總覺得身上好像蓋了一床濕透的棉被,而且眼前會一片漆黑,就算在這種燈火輝煌的地方,只要憂鬱症一發作,我也什麼都看不到」—《我們的藍調時光》   這是《我們的藍調時光》中的宣亞,在憂鬱症發作時所經歷的:晦暗無光,只剩濕透的自己。   憂鬱症這個熟為人知的疾病,何以有時確確實實癱瘓了一個人的全部?   對有些受苦者而言,憂鬱症隱含了其生命的創傷。儘管藥物能暫時麻痺痛苦,卻無法忽視創傷形成的大腦迴路是多麼頑強,說是創傷,一點也不為過,他人眼中微不足道的事件都可能是復燃創傷的火種,不成比例的挫折感對他來說再合理不過。   至少對部分坐困憂鬱的人是如此。   為何鑽牛角尖,因為那是他唯一熟悉的路徑,即便路如荊棘;想獲得愛,卻會把愛推遠,因為他不相信、也不懂如何相信自己值得,諸如此類。   又為何說有人必須用一輩子,修復創傷?他人看來雞毛蒜皮的小事堆疊累積,一次次固化創傷後所能感受的世界。他眼中的現實,也會讓他愈發跳脫不了憂鬱循環。更艱困的是,起初願意支持他的人,可能因為進入不了他的世界而一一放棄,符應了他的無望與羞愧。   劇中宣亞有東閔這盞黑夜中的引路燈,一遍遍撕開宣亞的永夜,讓光灑進來,雖然燈依然會滅,朝向復原之路雖長又險,但宣亞反覆自我對話、允許自己陪伴自己、允許自己求援,終究讓白晝靠近。也許在現實中,不是所有人都有一個來得是時機的東閔,但你願意試試伸出手,讓自己有機會被看見嗎?     文章來自:鄭芷昀 諮商心理師
需要多少快樂,才不會憂鬱?
「我這樣是憂鬱症嗎?」   基本上,會來問這句話的十個人,有九個都是。   這是個弔詭的問題,憂鬱症的診斷不停改變,標準越來越嚴格,允許我們悲傷的時刻越來越少。如同現代被標籤出越來越多「精神疾病」,但那些真的都是「病」嗎?畢竟以現今精神醫學的定義來看,不是憂鬱症還滿困難的。但我們真正要去探究的並非是否患有疾病,而是,情緒背後代表的意涵為何。   如果我們換個說法,它就是憂鬱、煩悶的情緒,那本來就是我們的一部分,我們能做的,一直以來都是去發現它、接受它。讓它靜靜地待在心裡某一處,然後體會,原來你們可以和平共處。   《憂鬱的演化》書中提到一個研究,「高度重視快樂的女性表示,他們對自己生命的整體過程比較不滿意,而且較容易受到憂鬱症狀侵擾。﹝1﹞」   針對這個結果,不論以榮格的光明/陰暗面、完形取向的兩極、或是中國思想的中庸概念來說,我們要問的治療性問句都是:「讓你這麼重視快樂的原因是什麼?」   當天秤傾向一端,那麼另一端肯定有重物,壓著不放。   我們常認為快樂是一項努力追求就能獲得掌握的東西,如同學英文、彈吉他、跑步練心肺功能。但種種研究顯示似乎不是如此,不會因為看多了youtube或聽人八卦就快樂。倘若快樂不能這樣追求,但我們的行為和文化卻偏執的這樣取得快樂,我們則容易再陷入一次達不到目標的挫敗,反而更加憂鬱,認為連這些方法都無法得到救贖,自己是不是再也快樂不起來了?   但當「你認為高度正面的心情應該很容易達成,就會把長期心情低落當成一種羞辱。......人如果為自己的心情設下不切實際的目標,在感受到焦慮或悲傷等負面情緒時,可能會比較難接受或容忍它們。」   也就是說,進展到後來,你因為自己的不快樂而不快樂。   最為嚴重時,變成了整天躺在床上,憂鬱到下不了床。這種情況常會被認作缺乏動機,人生沒有方向、無法鞭策自我。但事實上,你可能先前已經加倍努力了,憂鬱症患者通常比他人投注更多心力在事件上,目標卻仍舊無法達成。這時,低落的情緒就會持續惡化,直到某個時間點,重鬱症強制停止所有行為。 從生活適應性的角度來看,「憂鬱症患者會躺在床上,不是因為不追求目標。他們會躺在床上,是因為太執著於追求無法達成的目標。」   過度追求目標的族群,無非多是完美主義者。他們對自己的期待更高,也比一般人更容易成功,卻也更容易感到無法成功的挫折。   而根據研究顯示,越來越多人的目標是:大量錢財、成名、外貌。   大量錢財必須拚了命去賺取,這個例子在與男性、主管或老闆們諮商時最常聽見:「我需要更多的錢才能安心。」但總是賺到了錢,失去了愛。   成名最容易的方式便是引起注意,可能是一時驚世的行為,像是在與演藝人員諮商時常聽到的一句話,「負評好過沒有評價」,但伴隨的都是下一次諮商時,更加失落的情緒。   外貌在修圖與整形技術日漸發達之下,上癮的程度越來越深,自己的容貌因為外在評論而不停改變,也代表難有穩定的自我概念。後來更變成自己怎麼看自己都不順眼,需要透過這些「科技的儀式」得到撫慰。   這些外在目標都隱含著一種焦慮:難以取得恆久的滿足。   你必須不停的追趕、不停的奔波、不停的操心。   好累。   電視網路把光鮮亮麗的一面展現出來,越來越多、越誇張。只接收到光亮的一面的結果就是,我們無法接受自己的陰影,因為在以炫耀為主流的時代中,人們很少勇於揭露自己的不堪。   2018年的世界快樂報告(World Happiness Report)指出,芬蘭是全世界最快樂的國家﹝2﹞,雖然芬蘭人的困惑不亞於高雄人對於發大財的困惑,但仍有作者歸納出一些重點原因。文章指出,芬蘭人會淡化自己的快樂,尤其不太會在社交平台上PO出來,降低他人被誇大不實的虛華給影響,能夠真正享受自己的快樂﹝3﹞。許多研究都顯示,「社會比較」在人們的生活滿意度中占有重要的腳色。如果每個人都比自己過得好,那麼無論本身有多棒,我們也很難對自己的生活感到滿意。   因為這不只關於分享的「內容」,還包含了「比較快樂」這種「形式」在潛意識中變成了一種思考模式,逼得我們不想比較也會去進行比較,而陷入焦慮憂愁中。   這也是為什麼研究者擔心,人們經常PO出自己完美生活形象的社交媒體,會讓其他人更覺得憂鬱。而少放上這些看似完美的貼文,能讓所有人活得更實在。   因此,回到受到憂鬱情緒侵擾的人身上,可以思考的是:   「你也是個高度追求快樂的人嗎?」   「這些方式讓你快樂,還是造成了更多後續的痛苦?」   「還有沒有任何方式,是你曾經看過、想過、經歷過,讓你覺得真的自在、且幸福的呢?」   放手試試看吧。     文章來自:莊博安諮商心理師   參考資料: ﹝1﹞憂鬱的演化。左岸文化。 ﹝2﹞http://worldhappiness.report/ed/2018/ ﹝3﹞https://blogs.scientificamerican.com/observations/finland-is-the-happiest-country-in-the-world-and-finns-arent-happy-about-it/
致憂鬱症患者:「你並沒有破碎,破碎的是文化。」
「也許我的憂鬱症沒那麼嚴重。」   「像我媽說的,我的工作和家庭都過太爽,才會整天感覺不開心。」   「但每天睡前,我的意識就要往下墜落。像是在深不見底的懸崖壁上攀岩,看不到頂端在哪裡,只知道不努力往上爬就會被人踩過,滑落,掉到底層濕黑的草叢裡。」   許多現代人都有這種感受,尤其職場角逐激烈,人際關係被迫產生比較,家庭也把競爭視為常態。可怕的是,當我們認定這些輸贏是必要時,批判鞭策的聲音就會接踵而來,而這種激烈的攀爬與踩踏卻日益明顯。   這個現象讓各級階層的人都受到影響。當代社會,幾乎人人都必須思考自己的位階:「這樣做能被老闆賞識嗎?」、「誰是我的競爭對手?」、「最後會不會每個人都討厭我?」   有些人選擇閉起眼睛往上爬,有些人不得不停留在原地掙扎,有些人乾脆讓自己往下直墜。但不論哪一種,都讓我們沒有辦法做回自己,沒有辦法只是顧好自己,因為這個社會原本就不只有自己。   這讓一個人的不安全感加深,覺得自己做不到而糟透了,批判鞭策的聲音也從他人口中轉為自我心中。   但這真的只是個人競爭力不足的問題,才導致所謂的失敗、身心耗竭、憂鬱崩潰嗎?   競爭和批判撕裂我們。   總是在心理諮商的談話中聽見,許多人為了「利益」不得不做出委屈自己或傷害他人的選擇,這讓他們良心不安。像是主管因為上級壓力而要求員工超時工作;或是媽媽為了拚業績每天加班,進而忽略了照顧孩子;又或是學校段考時為了多拿一分而作弊的國三女孩。   我們無法把錯誤完全歸咎於「個人」,因為整個社會體制,讓他們和他們的上一代的人都不得不做出某些犧牲,且被脅迫用自尊換取他們以為更重要的東西。   那位主管擔心若沒有達到上級要求,整個組別都被當作公司倒閉的代罪羔羊;那位媽媽則因為窮怕了,不想再讓孩子受一樣的苦,因此認定賺更多錢才是種照顧;至於國三女孩,因為性別而讓爺爺總瞧不起自己,她多拿那一分想要減少受到詆毀的可能。   這並非在替個人的錯誤找藉口,而是我們在「個人錯誤」的因素外,有沒有辦法看到更廣的影響層面?也就是什麼導致一個人必須違背自己的良心?難道只是因為他的貪婪、他的不知足嗎?   「一個人可以擁有在文化標準下所需要的一切,但這些標準誤判了人類過好生活的真正需求。」《照亮憂鬱黑洞的一束光》強調,不斷灌輸重視個人成長的價值觀中,這個成長又更多聚焦在外在層面,讓我們以為擁有特定的東西才會開心,但其實那些根本不是我們的需要。#但當整個時代這樣流動了,#我們就也被挾持著往同一個方向與方式奮力前進。   儘管文化強調物質與地位,但我們心底仍有個微小的聲音說著:「這樣不對。」當自己和社會發出的訊息有落差時,我們會陷入兩難,不曉得究竟該持續奮力向前,還是停下來稍作休息。   我們產生大量的困惑,懷疑自己的渴望是否正確。   這是一件可怕的事情,因為你懷疑的不只是事件本身,更是這個做決策的「自我」,它是對的嗎?它是好的嗎?我可以聽從它的決定嗎?當你沒辦法聽從自己內心真實的渴望,而去追求多數人的期待時,自厭與不滿將被勾起,一塊一塊累積,緩緩堆疊,直到心中再也承受不住那個重量,然後崩塌。   當我們感受到社會整體的競爭、批判與歧視,那才是憂鬱的來源。   作者約翰.海利寫道:「你並沒有破碎,破碎的是文化。」   身處在壓迫性的環境中,來自社會的惡意狠狠的指向我們,還告訴你不能哭,你應該忽視不足的部分,你只是不知好歹,只要往好的地方想就沒事。無論一個人接受多少污辱與暴力,他只要「知足」,選擇性地獨活在世界上,仍舊能快樂的生活嗎?   只要整個文化仍然強調消費、權力、利益,人的內在價值就會向外移動,注重那些我們鄙視的東西。直到最後,我們不能沒有那些東西。   漸漸地,社會環境讓我們無法在生活、工作、以及與他人連結時,仍然感受到內在價值的重要性,將導致社會與個人之間巨大的情緒裂縫。    而如果每個負面情緒都被期待自我好轉,這個社會註定不快樂。   如果人與人沒有辦法感受到悲苦的共鳴,那只能摀住耳朵抵擋惡意的聲響。   如果一顆坑坑疤疤的心靈,失去被串聯的可能性,它終將成為這顆星球上一個黑色的洞。   但如果、如果事情可以朝反向發展,也就是,我們都知道負面情緒會被接住、能聽見更多善意的聲音、人與人可以溫暖地擁抱彼此,是否也會因此消彌對立的寂寞,放下持有的武器不再為了防衛而攻擊,也能看見原來自己也是傷口疼的發痛,才需要抓住某個假面,在群體中還有著堪用的安慰?    或許我們只是受傷了,才需要撕裂彼此,讓人讀懂自己的瘡痕。   冀望更多人看見憂鬱症的苦,知道它並不只是一種個人的選擇問題,而是生理、心理與社會交互感染的產物。它提醒著我們:「嘿,有人撐不住了,快來幫忙。」   文章來自:莊博安諮商心理師
「我不知道為什麼,感覺就是很憂鬱......」
RS第一次坐在諮商室,盯著前方的木櫃,肩上綁了四十公斤重的石頭。   低落的情緒包含了「身」與「心」,從「消沉的姿勢、低垂的目光到免疫及內分泌系統的變化,還有負面的感知與記憶都是」。   憂鬱本身就是複雜的,這種情感狀態,它總是囊括了生活周遭的一切人事物。   倘若從生物演化的角度觀察,會發現憂鬱本身正好能夠回應上述的問題:「心情低落在這些不同情境中所具有的相同功能,那就是它提供一層情緒的防護,讓人有空間停下來分析問題出在哪裡。」     雖然重鬱症癱瘓了精神系統,讓人下不了床,但也提供一個機會重新思考。而它真正要你思考的是:自我生命的意義為何。它強制按下暫停鍵,觀察影片中的一切。像是「大家來找碴」,圈對了才能通關。   書中引用作家李‧斯金格描述自己憂鬱症的話:「也許我們所謂的憂鬱症根本不是疾病,而是某種警訊,有如身體的疼痛那樣警告我們某個地方必定出了問題;也許我們該停下來好好休息,多久都可以,並且專心做那件我們沒有想過要做的事,亦即豐富我們的靈魂。」   停下來並不容易,即便按下暫停,個人受到社會文化要賺錢、要有用的影響,花上一條命的代價也要符合超我的期待,奮力卻慢動作地,欲求擺脫凍結的窗格。   因此讓我最佩服的,無非是那些可以停下來的人。   像是RS,在我們晤談八週後,他決心和公司請個長假,不是去旅行或整天在家耍廢,反而是拿起毛線棒編織,在那些憂鬱的時候,親手打出一條又一條柔順保暖的圍巾。雖然,在那些更為憂鬱的時刻沒辦法起床,但至少開展了一些時刻,是「暫時將心思放到它處,又能夠獨處反思的機會」。   但如果「只有」獨自的思考,很容易反芻那些自己不夠好、沒有用的時候。因此若需要思考憂鬱症,與人對話也是必須的方式。畢竟多了一個觀點、協助反思自身原有的想法、以及將自身從負面情緒中拉出來的人。     同樣的,很多人私訊詢問,「想太多會得憂鬱症嗎?」   不會。   除非你將所有焦點擺在自身缺陷上,並沉溺於批評自己過於軟弱、無用、多餘,最後連所有的優點也都一一拆解。這時可能也不是你自願的了,也許是經歷過某些創傷事件,使得想法從悲觀到絕望,一路崩落。   研究顯示,「幾乎有九成的憂鬱症患者可以明確指出與其憂鬱症有某種關聯的外在事件......這九成的患者又有一半以上表示自己在初次發病前,經歷過一件嚴重且充滿壓力的人生大事。......結果顯示,最常引起憂鬱症的主題就是失落。當事人失去的可以是生計、名譽,或是婚姻,但是最大的失落,即喪親之痛。」   「一個」重大的壓力源是主要關鍵,但通常它也不會是單一的影響,就像是家庭中父親過世後,失去的不只是一個爸爸,還有媽媽的丈夫、家中的經濟來源、開車出門時會講冷笑話的那個人;若身為孩子,要面對的除了爸爸離去的悲痛,還有安慰母親的情緒、多兼差幾份工、少了全家出遊的團聚歸屬感。   這是「一個」重大壓力源帶出「數個」壓力源的過程,每一個都會影響你的情緒與精神負擔。這些事件交錯混雜,將一道道陽光遮蔽,形成深厚濕冷的黑浪,捲走你還自認為閃耀鋒芒的一切。   如同這位個案提到:「身為目標導向的人,我一直尋找(並且嘗試)可以快速擺脫憂鬱的方法,包括接受治療、打坐、服用安眠藥、試著做一些『會帶給我歡樂的事』,結果只有幫倒忙,因為我在做這些事的時候其實感到很絕望。」   無法改變心情讓他更加絕望,好像自己很沒用,卻又找不到痊癒的特效藥。因為他找的同樣是「一個解開憂鬱的全能答案」。   既然是「數個」壓力源,則需要多一些時間和耐心,探討各個生活層面的影響如何平撫,並瞭解憂鬱不會是個全有全無的開關,而是漸進式的康復;因此,身為一位心理師,我想問的是:「你可以接受自己,暫時處在憂鬱的情緒中嗎?」   當你接受了憂鬱,真正的療癒才可能開啟。因為你要去發覺的,也許超越了原本想像的失落事件。   它的引爆點不只「那件事」,而是那件事潛藏的「意義」。   它也不只是「一件事」,而是諸多事件發生後的情緒累積。   心理諮商所做的,是細緻地剝開多夾層式的生命,看看哪些故事被委屈了躲著。   因為那些被刻意掩埋的回憶,往往最痛。   文章來自:莊博安諮商心理師
如何面對憂鬱症患者?
「你該不會有憂鬱症吧?」 「不要跟我說你有憂鬱症喔。」 「你很容易心情不好欸,感覺你就是憂鬱症!」   獵奇、排拒、標籤化的言論,對憂鬱症患者是種極大的傷害。   面對已經如此普遍化,卻不被接受的心理狀況,患者仍需遭逢兩種考驗:   第一,本身憂鬱症的折磨 整天無精打采、渾渾噩噩,吃不好睡不好,還要擔心好不起來怎麼辦。對完美主義的人來說,無法達到工作原有的效率與水準,更加苛責自己,無疑是雪上加霜。   第二,他人的眼光 不熟悉的人可能覺得怪怪的,要他打起精神來。熟悉的人一開始可能會給予安慰和支持,但久了也會厭煩,覺得怎麼不趕快好起來!一部分患者則不敢讓家人或朋友知道,即便最親密的伴侶,也只能試探性地透漏,因為深怕一個不小心,就被視為麻煩而遠離。這對特別需要「人」支持的時刻,反成了最大的傷害。因此寧願不說,也不要失去僅存的那份愛。但在患者心中仍會留下疙瘩,潛意識中更加覺得被歧視,害怕他人反應,甚至 逃避治療。     逃避治療有很多種,有些人會偷偷去看醫生,只是確診,但不吃藥,因為吃了藥就好像真的是病人了。有些人是拖了很久,才終於前來諮商,但通常已經嚴重到累積許多心結,包含了原本的壓力源和這段期間的種種埋怨。   也因為陷入憂鬱症期間,像是帶了一副紅藍立體眼鏡,他人的種種反應都被變色放大,像是朝眼球撞擊的尖石,充滿惡意。看待自己的作為也經過負面的強化,覺得不夠好、比不上他人、不該活在這個世界上。   這些折磨考驗在憂鬱症患者眼裡都是傷人的荊棘,每一次的情緒低落都像裸身穿越叢林,冷了餓了叫也沒用,只能依靠自己努力生火獵食──如果出的了洞穴的話。另外,還要隨時注意兇猛狡猾的野獸,像是焦慮或自殺的念頭,猛然襲來。   身體的病本來就難以預測了,心理的病更是。但通常身體的病會被諒解,尤其無法只是多穿點、少抽煙、少吃燒烤的未知疾病。心理的病則否,反而容易被看作是個人不夠努力、抗壓性低、過度敏感,擔心一碰就碎。   如同這位個案說道:「它(憂鬱症)比癌症更要有殺傷力......得癌症的時候和抗癌期間,有人送我花,也有人來探病。有人為我做飯,還有同事幫我加油打氣。得了憂鬱症之後,我卻被孤立了;沒有人打電話來,他們不知道要說什麼,不知道怎麼幫助我,不知道要伸出援手。﹝1﹞」   無論是不敢幫還是不曉得方法幫,沒有後續行動,在個案心中接收到的都不只是沒有行動,而是冷漠。     嚴重憂鬱症的傷害性,並不比癌症來得低,尤其長期慢性的低迷不振,更讓一個人寧願死去,也不要承受這種迷惘的痛苦。   同樣的,介於康復與嚴重之間的憂鬱症,雖然很少被提及,但它卻也是憂鬱症最難應付的一個階段。因為這時不管是睡眠、飲食、情緒思考,雖然不像過去那樣受到干擾,卻也都變成淡淡的空虛,人際關係上更是,如同書中寫道:「殘存的憂鬱症相較之下也只得到殘存的關注。」   這不能完全責怪他人,因為我們彼此可能不知道對方處於何種狀態,不知每個階段要如何相互對待,尤其當得知對方是憂鬱症,我們可能會多包容一些,因為對方處在極度的痛苦而失能,「但是對一個已經康復大半的人,應該容忍到什麼程度?」   許多人會有一種表現是,假裝一切已經恢復正常,避免面臨不知道如何協助患者的窘境。   但社交上,患者可能還處於邊緣地帶。因為缺乏他人的關心、自己也還沒有接近人群的勇氣,這都讓重新回歸團體顯得困難,也可能加深了想要避開人群的衝動。   身旁的人若想要協助,可以參考以下三種方式:   第一、聊聊對方感興趣的日常話題 有些人覺得一定要談談憂鬱的原因或解決方法,但那可能造成反效果。相反的,聊聊平常就會聊的話題,網拍、手遊、運動比賽,開啟平常就會談到的有趣話題,甚至出去走走,雖然未必能得到和平常同樣的回饋,畢竟內在能量處在較低的狀況。但若對方也願意講個幾句,也許有助於精神好轉,而不會持續往下掉落。   第二、適當地關懷心情、睡眠和飲食 這是非常重要的,尤其聊聊他的生活、他的生命故事。但除非你是他的治療者,否則每次見面一直提也容易讓人厭煩,若對方少有主動提起或接話,適切的問候與關心即可。   第三、讓對方感受到陪伴 雖然不會一直關心情緒或生活狀態,但不代表不關心,而是表達出恰當的關心。可以告訴對方「如果想要找人聊聊,你可以打電話給我」、「我會陪你一起渡過這段日子」,甚至非口語的,就只是靜靜地坐在身邊,各做各的事情。這些用意都是讓對方瞭解到:「你不是自己一個人。」   而當談到真的危急、無法承接的話題時,也要記得鼓勵對方尋求專業治療。陪伴憂鬱症患者的你,也不只是一個人。   這些方式不是絕對,也不會做了就瞬間見效,更多時候要敏感於對方的情緒狀態,耐心地看見對方的需要,才能做出並非只是「消除自身無力感的協助」。   憂鬱症是陷入一種零度的冰寂,需要的並非瞬間熱情的激勵,那燙的令人害怕。相反地,是像暖陽般地持續存在,讓人相信,明日即便低溫,也會是晴朗的藍天。   文章來自:莊博安諮商心理師
抗憂鬱藥物真的有效嗎?
「吃再怎麼高的劑量,抗憂鬱藥物都壓不住我的悲傷。一開始,化學製劑確實有明顯的緩和效果,但當那個防護泡泡散去,刺痛的不愉悅感會再度回來。強烈的念頭不斷出現,說著人生了無目的,所做的一切不具意義。」《照亮憂鬱黑洞的一束光》的作者約翰‧海利寫道。   抗憂鬱藥物的確有些成效,尤其是越嚴重時越有效。所以一般藥物和心理諮商雙管齊下,是目前較為推崇的作法。前者救急,後者從根源解決問題。   但如果只有吃藥,未去探討根源會如何呢?   藥物似乎會阻斷你多數的情緒,但阻斷了不代表不見,反而是在累積更大量之後反噬。當你壓抑了該有的情緒,但事件持續困擾你,那麼不吃藥的那天會如何?   可能是全部一起爆發出來。     聯合國在2017年的世界衛生日(World Health Day)的正式宣言中說明:「主流生物醫學的敘事是基於偏見和選擇性使用研究結果,這會帶來弊大於利的影響,危害人們的健康權利。」   藥物的確有效,但效果並不明確,如果你讀過生理心理學,就會大概知道,大腦雖然受到許多神經傳導物質的影響,但「什麼」導致「什麼」尚未有一個定論,都只是「大概」,某篇研究說是成因,但下一篇研究可能又馬上推翻。況且,一種情緒或是精神疾患,絕對不是由單一的化學物質就能改變。   最簡單的說,關於大腦與精神疾患,人類還知道甚少。   作者寫道:「我的狀況是這樣……先是好轉,然後效果消退,再試高劑量,接著效果又減弱。我終於明白,抗憂鬱劑再也不管用,無論劑量提高到多少,悲傷都會慢慢回來,於是我猜想問題出在我自己。」   但這也讓憂鬱症患者對治療更沒信心,認為連藥物都治不好,那是不是沒救了?因此,對作者來說,他在本書想要找到三個問題的答案,分別是:   為什麼服用抗憂鬱藥物還是會憂鬱? 怎麼會多出這麼多嚴重焦慮和憂鬱的人? 除了腦內化學物質失調外,有無其它原因導致焦慮憂鬱?   作者拜訪了許多科學家,也查閱了大量的研究。他發現,許多藥物不但沒有療效,甚至還有許多副作用。其中,最令人顛覆觀念的是:「血清素的高低和憂鬱症並沒有明確的關聯。」   從書本或醫師口中,你常常可以看到或聽到,血清素過低會導致焦慮和憂鬱情緒,這似乎是一種常識,但是許多研究指出,並不是這麼一回事。   可是作者也表明,你不會得知這些訊息,因為藥廠只會將實驗100次中唯一有用的1次拿出來給你看,這樣才能賺錢,尤其對於憂鬱症藥物來說,是賺大錢。所以提升血清素就能治療憂鬱症印成了教科書,向所有專業人員與民眾政令宣導。   再加上,更現實的情況是,人們即使知道事實是錯的,還是傾向矇著眼睛相信,因為如果不信,那好像就真的沒救了。   當有一個簡單清楚的解法出現時,我們會奮不顧身地擁抱它,尤其在你最絕望的時刻。就像是平常不相信鬼神的人,在生命掉進某個漆黑的坑洞時,他也會在經過算命攤時多瞄兩眼,然後默默地走進去。   所以,何況是出現大量「研究保證」和「廣告宣導」的抗憂鬱藥物,又有醫生與眾多權威人士推薦,讓你很難不相信。至少,抱著姑且一試的心情。   但這種對藥物的信任是建立在:許多人認為憂鬱和焦慮純粹是大腦的問題,不是生活的問題。   作者為了驗證這個假設是否真實,找到了一群研究者和治療師的研究團隊,他們探問的是:「憂鬱症患者發病前一年和非憂鬱症者是否有差異?」經過訪談後發現,他們訪問的所有受試者中,非憂鬱症患者約有20%在前一年遭逢巨變,但在憂鬱症患者中,卻有68%的人在發病前一年有人生重大變故。   由這個差異也可看出,問題的關鍵不只在大腦和神經傳導物質,在「心」。   研究人員進一步探究發現,憂鬱症患者所遭遇的並非只是單一負向事件,而是處在長期高壓中。其中,最容易產生憂鬱的三大主因是:重大變故、長期壓力、不安全感。   這讓我想到,在心理諮商中最常見到的憂鬱症患者,他們前來的主訴大多是:分手創傷。   那可能是一段還沒分手的感情,但感覺起來像分手。這種要分不分、快分前又見到一點希望、合了又大吵的感情最令人痛苦。它會讓一個人感受到極度的不安全感,不曉得兩人的關係、以及自己的感情之路將走向何方。對未來抱持著更悲觀的想法,且在確實分手後會維持很久一段時間不敢再交往。每當看到電影、聽到歌曲時,馬上又勾起曾經相愛相殺的回憶,既懷念又痛心,那種失去依靠的感受,通常在深夜回到家,或是一個人下班走在馬路上時最為明顯。   失戀者正好符合了重大變故、長期壓力、不安全感。這種情況也出現在喪親者身上。他們都是失去重要他人的人,也失去了想像中,未來的美好憧憬。而倘若沒有未來,我們肯定憂鬱。   這些不只是大腦機制或化學物質能夠解釋的。它們可能真的有所變化,但那不是原因,只是結果。所以也才會說到,藥物的療效極為有限。   因為重大變故後的憂鬱,是一個人在逆境中再合理不過的反應。你會想要放棄、躺著無法動彈、對任何事情都提不起勁,都是很正常的。   只是當你能稍稍站起時,你需要做的,也許不(只)是吃藥,而是去找出背後的真實原因,才能安撫到受傷的心。   我們太常將生活的不愉快視作理所當然,像塵土般掃到一旁,但殊不知累積的塵屑只在等待一陣強風,緩緩吹過就足以讓你窒息在痛苦的濃霧中。   可是如同作者所言:「你需要這個痛苦。這是個訊息……只有當我們傾聽痛苦,才能跟著痛苦回到本源,也只有在本源,我們才能看出真正的原因,才能開始克服。」   文章來自:莊博安諮商心理師
「我害怕寂寞!」消解寂寞的良方是練習與寂寞共處!
「我是一個害怕寂寞的人。」   友人淡淡地說:「我喜歡特別吵雜或寂靜的空間,在那裡,才能夠暫時不去想到自己。」   當我們沉醉在吵雜的音樂感官,或朋友的陪伴說笑中,「我」的情緒、「我」的慾望、「我」所沒辦法得到的親密、成就、或歸屬都能一一消散。加上酒精的流動,此時好像什麼事情都不重要。   另一種情況是特別安靜時,未必是外在的安靜,更像是坐捷運、走在人車來去的馬路上、看著海浪一波波拍打岩岸,你不會被這些熟悉的聲音所干擾。「一個人」的時候,反倒被迫專注於思考最近發生的事件、情緒與行為。這是面對自我的時刻,有些人會有些障礙,更多是滿滿的抗拒,但你的好奇心與「不得不」的感受驅使你在寧靜的時刻,憶起過往、反思現在。   不斷找人聊天是不用面對自己的一種方式。尤其在獨自居住的凌晨時分,晚睡經常不是因為靈感的湧現,而是對生活不甘心的反動。你在床上翻來覆去、輾轉難眠,獨自一人居住的壞處就是,回到家只有空蕩蕩的冰冷空間,開了暖氣似乎也沒有幫助。   所以找了另一個寂寞的人,先傳訊息試探、打聲招呼、或在網路做點什麼引起他的注意。然後才是接下來的相互陪伴或孤獨睡去。   「我知道那是自己面對寂寞時,一種無力的抵抗方式。」友人無奈地袒露。   人在面臨威脅時,會出現「戰或逃反應」(Fight-or-flight response),也就是你會正面迎擊它,還是從旁邊的小徑逃跑。這是一種本能,我們遇到一個難以處理的情境時,都會有這樣的內心掙扎出現;還有些人會直接反應在身體的僵住(Freeze)或暈厥(Fainting),部分牽涉到深層的精神徵狀。     「寂寞」是一種棘手的內在威脅,只是我們很少正視它。它反映出孤獨,反映出某些人際或社會的連結沒有被滿足,反映出自己一個人走在荒蕪筆直的公路上,兩旁是低矮暗綠的雜草,沒有任何活力的聲響,只有冷風、與灰暗無光的天空。   只是,我們面對的從來都不只是寂寞,而是無法找到與「人」的連結,一種無限疏遠於人群的孤獨感受。那個孤獨是連「真實的自己」都被排除在外,沒有與任何有機生物產生聯繫的虛空。   戰或逃的對象不再是簡單的寂寞,是內在「自我」。是無法面對遠離了「真實的自己」的「自我」,因為某些傷痕、某些瘡疤,「自我」這位統合內在的角色,他害怕某些事件重演;那看似是對人的不信任導致孤獨,細看則是「自我」為了保護「真實的自己」,卻又因天性中想靠近人,但無法接受那些不好經驗的焦慮,而外顯出一種無限矛盾的渴求,我們稱它為「寂寞」。   一旦害怕與人互動而沒有了情感連結,成為你的固定的人際模式之後,它就變成一種精神意象上的僵住或暈厥反應,慢慢地在現實生活中退縮,封閉起來,於是某天你會聽到自己碎念著:「我連自己是誰都不認識了。」     所以該怎麼面對寂寞?或說如何讓自我勇敢地看看「真實的自己」?畢竟我們一直在抗拒的、掩飾逃避的、忽略不反應的,可能都是內心不敢面對的真實樣貌。   如果你願意給自己一個機會,練習獨處吧,一個人靜下心來書寫、沉思、散步。   因為你獨處,有機會讓自身從囚禁中起步,從那些不曉得在做什麼的時光中慢慢看清自己在做什麼,也就是──你正在學習「存在」這件事。   或許這是每個人都需要的經歷:「每天給自己一段時間,思考自己正在煩惱什麼、正在快樂什麼、正在憂愁什麼。又有什麼方法能讓你好過一些?曾有什麼方法有讓你好過一些?」   能建立起與自己的親密關係,接著才是與他人的緊密連結。最後才知道,原來每個人都有相同的困擾,每個人都必須經歷如此孤寂的一段時間。   然後,你才能重新甘願冒著孤獨的恐懼和危險,踏出有意識地選擇自我真正想要的目標。   這一次,不再逃避寂寞,而是勇敢地面對它。讓「自我」勇敢的面對內在「真實的自己」。看見你真正渴望的是什麼,那也許自認會被鄙視、令人生畏、或醜陋不堪。但如果你願意繼續堅持探索,你也許會發現,那些自我陰暗的面向,其實也散發光芒,其實也是現在你勇敢的一部分,願意誠實地面對自己。   當回歸一個人的時刻去探索,我們才能看見寂寞的原因,練習與寂寞共處。   文章來自:莊博安諮商心理師
《燈光》:想哭的時候,可以不再故作堅強
喧鬧的現代都市裡,我們有寂寞、有難過、有哀愁,好多好多的負面情緒,即便在他人面前是多麼風光外向,但心底的自己知道,那是一種必要的假面,需要一個安靜的空間,暫且脫下樂觀堅強的面具,讓堆疊的情緒釋放,讓自己好好大哭一場。     燈光下空無一人的心情 謝震廷的《燈光》道出了這種感受: 「一個人走在路上 不知道是第幾晚上 已沒有人來人往 也沒有城市交響 入夜後的台北 很漂亮 但怎麼卻感覺 很悲傷」   你有過這種經驗嗎?好像沒什麼值得煩惱的事,看似美好的生活,但你就是無來由的憂鬱?走在街上,尤其是夜晚,夜晚是讓人迷醉的時辰,它含括大量的黑暗在天空,你需要開燈才能看見眼前的路,需要光亮才能繼續生活的事。   所以你開燈,將陰影覆蓋。這個動作也許就像平常的你,將自己的光明面呈現在外,但有許多悲傷與淚水藏在心底,不願察覺。因為你知道,待在黑暗中沒辦法生存,過往的事情會一件一件席捲而來。於是那些痛苦,停留在身體中,沒有宣洩的出口,被你壓抑進潛意識中,越壓越深。   但黑夜就是有這種魔力,你看著台北紛媚的夜景,心中卻不自覺哀悼起來。哀悼的不是別人,正是無法回頭觀看過去的自己。     「大概是又想起你說 說我像個太陽 24小時開朗 為人照亮 但其實你說謊 你知道 若沒有你我根本就沒有辦法 發光」   你們是彼此的後盾,因著雙方的支持才讓彼此堅強。因為生活並不容易,要面對好多虛偽、臭罵、忌妒等眼光和態度。進一步地說,活著好難,要處理家庭困擾、感情糾結、工作瑣事,好多好多事情壓得我們喘不過氣。   我們需要另一個人,或一群人的陪伴,這些朋友是成為支持自己的社會網絡,讓我們失落沮喪時、快要掉下深暗的懸崖時,接住你的彈性網子。   但任何人不可能永遠是任何人的網子。若一味的接住他人,展現樂觀正向激勵他人,他本身的「苦」卻沒有被承接時,終究,他會被重重的壓倒,陷入悽悽的黑暗中。   曾經遇過幾位來談者,他們平常扮演著承接他人的角色(通常也是助人工作者),不會因為接收到他人的難過而「苦」,反倒是自己不願將心事說出來,或沒有機會把自己的「苦」好好傾訴而痛苦。   與其中一位的互動中,我深深感受到溫暖,但也看見溫暖的背後,是無法柔適地對待自己的補償。我感嘆尼采所言「有些人無法解開他們本身的枷鎖,然而卻可以救贖他們的朋友」之矛盾。大家都知道她的「苦」,但無奈總是回覆「我很好:)」的逞強,那陰影愈拉愈長,長到她自己無法面對,長到她想尋求幫助時,已然太晚。     謝震廷曾在FB寫道:「獻給每一位時常鼓勵別人的人,謝謝你們善良的靈魂與陪伴,只是如果真的覺得努力到不行了,就請不要再故作樂觀堅強。該軟弱就軟弱,想喊痛就喊痛,沒什麼理由,能困住你的自由。」   親愛的,沒什麼理由能困住你的自由。也許心底的你早就知道自己無法支撐,卻仍是義氣相挺他人的夥伴。但這次,我想邀請你停下來,輕輕的回頭觀看自己,自己受傷的、也需要他人陪伴的心靈;陰影未必恐怖,它只是沒被注意到,像個被拋棄的小孩,需要你用光明的那一面照亮它。   因為只有你願意探索自己,尤其是陰暗的那一面,想哭的時候哭出來,想尖叫的時候找個空曠的地方尖叫,釋放過後,才能較為理性的觀看自己的原貌,接受它、擁抱它。   喧鬧的城市中,感官會被放大。不是對於蟲鳴鳥叫的聲響,而是自我內心的呼喊。當你能夠真正聽見心底的自己想要什麼,可能是尊重、陪伴、愛…,你的腦袋才能瞭解你的「心」,你的身體也才能做出對應「心」的行動。   《燈光》提醒我們,也許你處在不是很好的狀態下,但若不行的時候,別再逞強,即便悲傷、即便痛苦,都會有人願意陪你走過,同在。   文章來自:莊博安諮商心理師
正視讓你焦慮不安的原因是什麼?
不曉得你是不是容易焦慮緊張的人? 對我而言,這倒是種極為熟悉的感受。   剛開始只是難以安穩的坐著,東摸摸西摸摸,腦中東想西想。若這種情況沒有改善,緊接的是腦袋越轉越快,內心越來越沒辦法沉靜下來。如臨大敵般,全身都因著某件事情的壓力備戰起來。   許多個案也常會說到自己面臨壓力時的如坐針氈,可能是工作的、家庭的、或者未知的:     「我最近很容易變得全身不對勁,尤其是脖子後面的地方,感覺和肩膀一起往上縮到很酸很痛。」   「一看到來電顯示是我爸,就知道他又打電話來罵我了,說我不孝順,領薪水了還不拿回家,一想到他大吼的聲音我就害怕。」   「每天早上六點就要起床,然後進公司一路忙到晚上十點才下班。一刻都閒不下來,那種倉促、那種時間和內心的逼迫感很讓我耗竭。久了,就變得沮喪、沒有活力。」   那是一種不適感,重重的壓在胸口,得花很大的力氣才有辦法喘息過來。而當你好不容易越過這口氣息,你發現,下一口呼吸也是同樣的難以度過。   好像被丟到正在被壓扁的鋁罐中。你明明處在現實,卻彷彿聽到讓你身體不自覺用力的喀嘰聲,那是種在無聲的環境下,你仍感受刺耳的喧囂。   彷彿有一股力量強迫你向內縮退,讓你卷蛐身體。那是種在自由的曠野上,你都感受到被緊緊綑綁,獨自待在即將崩塌的封閉木箱裡,期待還有人聽見你哭喊的叫聲。   你聽著同一首讓自己釋放內心不安的音樂,你看著那幾部讓人發笑的影集或節目,結束後,你仍無助地望向時鐘,持續往下滑動臉書,好像想找到些安慰似的。即便讓自己躺回舒適的床上,最大力氣伸展全身的肌肉。過一會兒,它卻又會縮回原本的防備。   焦慮,一頭來自時空的野獸,直接地闖進你胸口。讓你對某件事情掛心、緊張,不確定選擇的方向,還有未來會變得如何。   內心的壓力經常會反映到身體的感覺,後頸、肩膀、肚子等等。它們透過發出求救的聲響告訴你:「該是馴服那頭野獸的時候了。」   聽聽看身體可能在告訴你什麼?   它在說,你有一些緊張、擔心、與害怕。   它在說,這些不安的情緒已經明顯影響到自己的內心、生活、與自我價值了。   它在說,當下的狀況不太能讓你適應了,該回頭去看看,這麼焦躁不穩定的內心,究竟看到什麼樣的怪物,讓你如此顫抖?   有一種精神症狀稱做廣泛性焦慮症(Generalized Anxiety Disorder, GAD),表現出來的徵狀是: 對許多的事件或活動(如工作表現或情感關係)有過度的焦慮和擔憂。 自認為難以承受如此擔憂,已經困擾到你的日常思緒和行為。 (三)半年內總是容易緊張、疲勞、易怒、放空、睡眠困擾等。   未必有徵狀表示有精神症狀,但很重要的是,除了生理的因素外,什麼原因、什麼時候開始,讓你陷入如此驚慌失措的狀態?   也許可以協助自己的是,找個不受打擾的地方,把眼睛閉上、放空腦袋,慢慢的,一次呼吸接著一次呼吸。有意識的讓肩頸放鬆,直到身體狀態平穩一些,再回到眼前的世界。   把那個東西畫出來、寫下來、用你覺得最可能的方式表現出來,然後仔細端詳它,一點一滴的拆解讓你顫抖的元素。   某些方式能夠提供一些協助。信仰、藥物、心理諮商。但相信我,這絕對不是件容易的事。你還是得讓生活步調趨緩,加上一段完整的時間,面對自身已知或未知的焦慮與恐懼,正視你所擔心的事物,才可能讓自己的生活好過些。   文章來自:莊博安諮商心理師
失去熱情,剩下的是耗盡生命
你是否有過以下的經驗:   一早剛從睡夢中醒來,精神有點疲倦,胸口也些許沉重。半夢半醒間想著:「我今天要做什麼?」   即使有工作可以做,有錢可以賺,但生活總是那麼無趣,不曉得做這些為了什麼?為了誰?難道自己的生活,只剩為了過日子而活嗎?   「我最近和其他人的距離好遙遠,他們和我打招呼,我就是出於禮貌笑一下,然後想說──這根本沒有意義。」   她整天恍恍惚惚、沒有精神的狀況已經兩個月。   「每天就是工作、吃飯、睡覺,但我都不是真正在做這些事情,好像只是待在某個身體裡,看她做這些事情。有點像中邪吧,我……我覺得我根本不是我。」她沒什麼精神地說。   她並不開心。   當初決定走入音樂表演的她,只是因為有彈鋼琴的天賦,想帶給更多人美妙的聲音;但隨著見到大批粉絲,還有上節目的豪華禮遇後,自己開始想要更多。想拍戲、想主持節目,想成為多才多藝的知名人物──因為這能讓更多人在路上認出自己,也能羨煞很多追星的朋友。   她把所有時間都花在學習才藝,從觀察其他人的表演、作筆記、上課、回家對著鏡子練習。一開始她覺得新鮮有趣,而且能出現在螢光幕前很神氣!但隨著練習時間增多,她感到疲乏與不安。因為那裡不是她真正喜歡的地方,她想重新拾回熱愛的音樂,但她不敢。就像,即便她看不慣自己用虛假、做作的一面和其他人相處、不能自由地做自己想做的事,她仍然無能為力。因為她深怕一個不注意,從此粉絲就不再喜歡自己,令人羨慕的生活也毀於一旦,所以只能繼續維持自己厭惡的態度、與練習自己有些厭煩的工作。   慢慢地, 她對周遭的朋友、工作內容失去熱情,甚至連當天起床的力氣都沒有了。   對於勉強來的、追尋自己沒有熱情的事物,你會麻木。   以她來說,學習不喜歡的才藝,成天與厭惡的人社交。雖然一時得到許多關注與羨慕,但炫耀之後,你還是得過這個不喜歡的生活、維持虛假的模樣;於是,你距離真正想要的事物、真正想要的生活越來越遠、你離「自己」越來越遠。然後開始對生活麻痺,對買來的新手機、和有錢但對你不好的男朋友麻痺,對一切喪失樂趣,掉入無止盡的鬱悶和憤世嫉俗當中。   「你想要什麼?」我問。   也許有千百個原因讓你待在現狀。當中很多是出自善意,還有一些是為了應付現實或他人眼光的方式。   但生命很短暫,若一生只為了其他人而奉獻、或與生活做妥協,不是不可以,只是你要知道你選擇了什麼,還有可能帶來的後果。   我們都曾因為某些考量,被迫把生命花在沒有熱情的事物上,也放棄了許多夢想。有些為因應現實,有些為因應眾人眼光,而或許更多出自於──害怕自己受傷,不敢踏出那一步;於是你澆熄對事物的熱情,站在保護自己的立場,告訴自己:「還是算了吧……」   可是一旦生活中喪失熱情,那些你安慰自己的話、你的放棄退縮,反而會悄悄侵蝕你的內在,讓你喪失對自己的價值與情感。最後,你會把自己視為不勇敢、和永遠這麼沒自信的失敗者。此後每一天,你都是胸口沉重地望著遠方。憤恨於生命像是多餘的燃料,只能被殘忍的耗盡。   可是該怎麼找回熱情?該怎麼找到想要的生活?   尼采有句名言,也許能提供嚮導:「成為你自己。」   對許多人來說,這可能是一句可怕的話。因為心中常有個隱隱作響的聲音,告訴你:「不可以。」但事實上,這經常不是你自己的聲音,這是來自父母規範和社會期待的聲音,告訴你應該要怎麼做,才能成功或博取歡心──只是你不快樂。   如果今天不為其他人,只為了你自己,你想追求的是什麼?能燃起你的最大熱情,值得讓你花費一輩子時間去做的是什麼?如果在幾十年後,衰老得無法走路的時候,你拿給子孫看一張照片,裡面的畫面,足以讓你們都露出滿意、驕傲的微笑,那會是什麼?   成為自己並不會讓你受傷,相反的,可能讓你開始燃起活力,面對原本不情願的生活。   也許現實仍不允許你完全做自己,也許還有很多需要考量的問題。但這是一個起點,給自己一個機會。在不知道瞎忙什麼的生活當中,重新照顧「自己」、放更多一點「自己」回到生命中的機會。   也許有一天,當你發現面對其他人、或只是看著人車來去的馬路時,可以更放鬆自在地露出笑容時,那就足夠了。   文章來自:莊博安諮商心理師
《慢性焦慮》我如何從強迫症、焦慮症及憂鬱症的黑色深淵走出來?
「你怎麼不乾脆去死啦!」   當我強迫症最嚴重的時刻,家人對我說了這句話。   我從小容易焦慮不安,每一件小事都會思考很久,縈繞在腦海中,揮之不去。上了高中後,#強迫症開始明顯地困擾我,自覺不斷重複同樣的行為,卻停不下來。自我貶低與呼吸急促感一次又一次猛烈地侵襲。   不難想像,我對自己的價值感落至谷底,對生命的盼望,也是。#因此也同時伴隨嚴重的憂鬱症。   前面那句話一直被我記在心底,但老實說,當時我感到的並不是被批評,反而覺得「原來還有這個選項」,也感到釋懷。   後來,我沒有多想,直到進入大學和心理師稍微談起這段經驗,才重新理解當初的我在想什麼。這些事情也就繼續放著了,鮮少和他人談起,因為我知道,談了,也很難懂。   但我一直知道我要寫一本關於焦慮的書,我覺得這是能幸運走過這些經歷的我的使命,尤其對於重度焦慮或強迫症的人來說,那種不被懂的感覺相當難捱。   有些人身處焦慮經驗,但無法訴諸話語,有些人有話語,卻無法變成自我理解,畢竟太困難、太困難了。   一個人遭遇強烈的焦慮與強迫症狀時,真的不曉得怎麼活,雖然最害怕的就是被毀滅的死亡感,但真的要去死也沒有足夠的勇氣。   對焦慮者而言,他還處在想要努力解決心中困擾的高能量期,直到夜半失眠疲憊時,或是對這條命也終於疲憊,就會摔入憂鬱期。通常是兩者混合,#焦慮和憂鬱就是一個銅板的正反面。   這本書寫完之後,編輯和我討論可以再深化的地方,重新提到了死亡與焦慮的議題,尤其提到家人對我說的那句話,她說:「你還可以選擇死亡,這件事非常令人震撼,但你卻覺得安心了。是怎麼樣的一種絕望,能讓一個讀高中的年輕孩子會覺得死亡是安心的選擇?」   那時候我沒有多想,只覺得編輯太大驚小怪了。很痛苦的時候想去死,超級正常的吧?   回家後,我和女友說了這件事,然後,我見證了人類史上最快的落淚速度。她哭著和我解釋:「我沒聽過你講這件事情,我就覺得超級、超級心疼你的啊!」   那一刻,我意識到大家的反應和我不一樣。我才認真思考,「為什麼當時聽到家人叫我去死的時候,竟然能夠冷靜,甚至覺得能死亡就安心了?」   要回答這個問題,我要先大致說明當時的焦慮症狀和家中狀況(內文說明焦慮概念時,也會以我自己為例,所以這邊簡要帶過)。   在我的整個家族中,精神疾病是一件再正常不過的事情了。沒病的人才奇怪。因為大家整天都在爭吵、算計、暴力,人與人的界限模糊或僵固,各種奇怪的生理或心理病症發作。   我怎麼可能倖免呢?   從幼稚園莫名害怕單一事件到國中憂心所有事件,我的焦慮在高中被霸凌時,終於崩盤。   從強迫意念與強迫行為中迅速爆發,在每一項我看到或沒看到的物品產生難以言喻的連結,那連結是會殺死我,會從空氣中浮現出一條極度銳利的鋼絲,從我經過的地方劃去,割斷或刺穿身體的某個部位。所以我必須魔法般的揮手抵銷利刃、躲避看見鏡子以免沒看見的部分被截掉、數數與觸碰特定物品求平安、檢查每一個櫃子裡頭有沒有人跑出來殺人。   我變得好害怕死亡,雖然從小就怕,但沒像當時那麼怕。   同時也變得更需要清潔、把物品排整齊等許多強迫行為,像是洗澡就會花上三小時來掛毛巾、關水龍頭、用特定姿勢才不會讓水穿破我的椎頸──花在強迫行為的時間幾乎等於所有清醒的時間。   以上都不是譬喻,是我內心最真實的感受。   回頭觀看,這些「症狀」的爆發不是意外,而是 #長期創傷的累積堆疊。   沒能夠在情感上得到認同的我,失去存在感。大人都處在自己的地獄,對我少有讚美,少有責罵,少有快樂;少有悲傷;或是就算有,我也感到虛偽或抗拒,因為實在太少太少與人有「真實互動」的經驗。   而切斷了外界聯繫的內在與死亡無異,漆黑而空洞,我衍生出極大的焦慮與恐懼。那利刃象徵著我沒辦法再取得重要他人的關注;那必須被抵銷掉的虛實,也如同現實世界中可能遭逢的生存威脅。   回到對我說「你怎麼不乾脆去死啦!」的家人,雖然我不會對任何人說這種話,但我也知道當時的自己真的很煩,需要好多好多的保證,各式各樣的強迫行為充斥在生活中,腦袋也沒有一刻能夠休息。   我知道他也是其中最為受苦的一位,但也是我最感謝的一位。許多時間都是他在照顧與包容我,而我知道那一次的話語並不是有心的。我接收到的感受並不是真的叫我去死,那是他也被焦慮攻陷圍剿後的逃生。   我很懂他的感覺,畢竟家族中籠罩的核彈氛圍,死亡已經是太常見的一件事,不論是有人喊著要自殺、有人已經站在高樓正要跳下去、有人拿菜刀要互砍。又或是,我每晚睡前,都想像著一種由激光雷射交織的密網,能夠瞬間把我的身體撕碎成回歸空氣的粒子。也因為如此,我沒有把那句話當作攻擊,而是一種選擇,選擇進而帶動了我的反思。   能夠思考,是所有心理困擾好轉的第一步。   那也是我自覺重度焦慮和強迫症好轉的首要時刻。   思考可以「解構」原先僵固的想法,也就是說,當一個人無法承受所扛住的重量時,他能如何突破「習以為常的困境思維」成為了改變的關鍵。而在減輕重量後,他可能不知道自己是怎麼改變的,然後又陷入同樣的困境循環。因此,若能反思自己是如何突破的,才可能「重新建構」原本被穩穩扎根且毫無彈性的想法,讓生命得以轉向。   在我身上,這句話聽似殘酷,但反而成為療癒我的關鍵。   我心想:「是啊,既然能夠真的死去,那麼害怕死亡做什麼?」我在「生」中怕「死」,但正視死亡時,將其作為一道生命的「後門選項」,反而能積極地「活」。   「死」成了「生」的出口,跳脫了在「生」中的「死」,嶄新的自我在「死」中「重生」。   當然,說得容易。   這個過程是花費了幾十年的時間,踱步沉重的幾十年。   許多人聽到我有嚴重焦慮和強迫症,而現在又能幾乎完全好轉的過程,都驚訝不已,尤其心理專業人士更覺得不可思議(因為強迫症極難治療,最多降低到剩下小幅度影響就不錯了)。每次肯定都會被詢問:「你是怎麼好轉的?」   這是很難回答的問題,我甚至不曉得有沒有辦法用語言或文字讓人瞭解。所以我大都說「我也覺得很幸運」,但我心裡明白不只是幸運。   如同經常有前來治療強迫症的個案問我:「這真的會好嗎?」我的觀點是,強迫症不只是一種「病」,也就沒有所謂的好或沒好。#它是生命過程中的一種焦慮型態,#並用特殊的方式表現出來。   強迫症在「診斷」與「理解」間,有著某種斷裂。前者是「外求」於某種標準程序的態度,卻忽略了面對每一個獨特的個體,必須深入觀察、體會以「內求」其真實的狀態(註),這個狀態即為「我是誰」。   因此,需要轉化的並不只是「病症」,而是一種令人焦慮、緊緊尾隨在生命路途上的「#龐大模糊體」。   在我身上,#好轉的過程就是不斷地釐清內心模糊的感受,像是:重新界定與家庭的距離、尋找情感間的信任與依靠、長期深入探索內心世界。這也讓我開啟第一次與心理師的會談,投入自己有熱情的運動與知識,以及真心替自己的努力感到驕傲。   我在生活中尋找各種人際往來與自我實現的機會,走出了舒適圈與畏懼、擔憂的框架,慢慢地,從心理治療的學習與實踐中看見自己的模樣。   這段歷程走了很久很久,我逐漸忘記要焦慮,然後,才重新覺察到自己已經不焦慮。   我將上述這些過程,用更多的文字寫成這本書。雖然每個人的經驗不會完全相同,但希望能夠拋磚引玉,讓同樣陷落在焦慮的讀者找到屬於自己的療癒方式。     文章摘自——莊博安心理師  新書《慢性焦慮》   文章來源:莊博安諮商心理師 
走出照顧者的憂鬱,重回自己
「在記憶中的母親...她時常關在房門裡,我不明白她怎麼了」   「我好像只能夠一直去想...他們發生什麼事」   「只要父親沒有表情,我就會感到我做錯了什麼事」   「我不想要一直聽從母親,但是不聽的話,她就會情緒勒索我...」     #無法回應的父母養出善於回應他人的孩子,但他回應的不是他自己   通常在這樣的經驗下長大的孩子,可能會展現地格外的有功能與體貼,但卻時常在人際經驗、親密關係中受挫,常常感覺到自己是「付出更多」的那個角色、能夠理解別人但卻不常感覺到被理解、人際界線模糊、難以拒絕、或是對於「自己」感到困惑,他們時常感到「空虛」,來自於他們不知道自己「到底要什麼」,而在持續地「給予」的過程中,更像是自己「一點也不剩」地給了出去。   在這樣重複地經驗裡,敘說的是原生家庭的悲傷,從未被好好教導該如何辨識、關注自己的情感需求,而早期的家庭環境中也沒有時間、更不知道該如何做,因為多數時候自己的時間給了「別人」;不論是父母、朋友、情人之間的關係,當我們越嘗試滿足他人、把時間都給了他人,卻發現自己鮮少得到滿足,或許是別人不懂得給、又或許是別人給了,但卻不是自己期待與想要的。     #照顧者的情緒狀態如何影響孩子   早在嬰兒學會說話以前,就能夠感覺得到大人對話中情緒之間的流動、情感的張力,嬰兒能夠感覺到父母的焦慮、生氣、難過,而在他們沒有語言能力以前,這個「感知」的過程只能夠被收下來,嬰兒不會知道自己正在經歷什麼樣的情感、或是現在發生什麼事情,他也許只能夠感覺到現在父母的表情不同、聲音變大聲了、父母拍拍自己背的力道變大了、在餵奶時捕捉不到母親的眼神等等,他不會明白發生什麼事情,但是他能感覺到有些事情正在發生。   於是孩子不得不把注意力放在身邊這個最親近的人身上,孩子需要去關注父母的情緒、想法、一顰一笑、語調高低,孩子需要去揣測父母怎麼了、而不是自己怎麼了;孩子需要確定父母親之間是沒事的、而不是自己到底有沒有事,當投注在他人的時間越多,自然地忘記,那我呢?   我們會觀察到一個早熟體貼的孩子、一個在乎別人比在乎自己還要多的孩子、一個總是能夠準確回應到父母期待與需求的孩子,但他所關注的永遠不是自己,他也持續地因為看著父母、而沒有辦法看見自己。     #走出照顧者的憂鬱,回到自己   籠罩在父母的情緒、憂鬱之下,常常讓人容易感覺到「沒有選擇地」只能夠繼續這樣,也許是不忍、不願意,又或者是害怕、擔心父母重演某些特定的情境,例如:爭執、不回應、冷漠、歇斯底里等等,於是我們寧可接受情緒勒索的語言,或者選擇壓抑下自己的感受。   在心理治療中,過去的經驗也許沒有辦法重新撰寫,但我們能夠試著去看見與理解那些當時根本不知道發生什麼事、不知道自己的感受、不知道該怎麼想的時候,也許當時沒有辦法為自己思考,但是現在的我們可以了,而這正是長大成人後的我們,可以為自己努力的地方。     文章來自:郭玟秀 諮商心理師
《摩登情愛 Modern Love》躁鬱症患者的糾結私語:「你能接受我真實的樣子嗎?」
《摩登情愛 Modern Love》這是我近期最愛的影集,在短短的八集中,闡述了多種不同型態的愛情故事。其中,第三集讓我印象深刻。安‧海瑟威(Anne Hathaway)扮演一位患有躁鬱症的女主角Lexi,因為病症的關係屢次失約,讓她不只對於辜負對方的期待感到難堪,更對於自己因為病症無法出門,甚至約會對象已經在門口了,卻因為在化妝時突然悲從中來,陷入重度憂鬱的黑暗,讓她無法回應響個不停的門鈴聲,對自己產生極為絕望與厭惡的感受。   但身旁沒有人知情,因為她無法接受自己這副德性。理所當然地,在她眼裡,旁人肯定也無法接受她真實的樣子。   這份無法說出的痛苦,讓她發作時必須躲藏起來,無法面對自己與他人,像是一份強烈的羞辱。   雲霄飛車式的情緒和愛   故事從幾年後的她,回憶起過去的感情。   明亮的早晨,她穿著亮片上衣出門,眼中的眾人正舞動著,顯現了她的情緒正雀躍地,似乎在尋找些什麼。如同她說:「我表面上在尋找桃子,但實際上是在尋找冒險,甚至是愛。」   她在尋找的是有人和她分享這份喜悅,最好是愛人,能夠欣賞她這麼美麗自信時刻的男人。   當男主角Jeff看到這麼活潑大方的女孩,還對自己有興趣,當然非常開心。但他也嗅到一絲不對勁地說:「你好像有點...異常地興奮?」Lexi聲音漸弱地說自己三天沒睡了,又再充滿希望地說生活太有趣了,實在睡不著。   像是在掩蓋些什麼。   總之,兩人的早餐相談甚歡。Jeff離去後,Lexi因為找到了理想的男人,對方也同樣喜愛自己,即便走在人群擁擠,警消堵塞交通的街道上,她的喜悅仍拉升到最高點。   進入辦公室後,女同事Sylvia溫馨提醒Lexi上個月曠職四天了,Lexi則是用腸躁症敷衍過去。直到回家後,剩她一人,孤單的情緒忽然蜂擁而至。   「這就是問題的開始。」   笑容漸消,原本自信的抬頭轉為疲態的駝背,這個狀態不是第一次了,「但當它出現時就像老黑白電影中的怪物,走出來,無論你跑得多快,它會一直緊跟著你。只有一個地方可以躲開它。」Lexi無力地爬上床,來不及換衣盥洗,盡快又遲緩地縮進被窩的保護中。不曉得過了幾天幾夜,只曉得她的眼神始終含淚,像是控訴著生命的無解。   直到Jeff來電,但她仍癱軟、情緒空洞,甚至嘲諷自己竟然還有約會。   過程當然也不太順利,對她來說,隨便去哪都好,畢竟去到哪都無法逃離這份憂鬱。回應上也就非常敷衍,大擺臭臉,像是個被迫吃完紅蘿蔔的八歲小孩。   不知情的Jeff極為尷尬,只能不斷拋出問題,「你還好嗎?」「你想去哪?」「你想吃什麼?」甚至覺得這場約會不該開始,今天就是個錯誤。   「我...我回去睡一覺就好了,下次我們再好好約會一次。你再打給我?」   「......不然,你再打給我,如果你還想約的話。」   她感到被拋棄了,但沒辦法責怪對方,而陷入更深的憂鬱中。     在極端情緒中徘徊:躁鬱症的影響   躁鬱症(Bipolar disorder),是一種混合了躁症和憂鬱症的精神疾患。   躁症的狀態下,可能會讓一般人認為他是有活力的、極度雀躍的、甚至是瘋狂的、爆裂失控的。這時因為自制力降低,心中正向的光明面被刻意放大,他會認定世界是繽紛亮麗的,帶有希望感的、令人滿足的。如同Lexi亮片般的顯眼打扮,以及動作和思路伶俐的樣態。   但陷入憂鬱症的情況就完全顛倒。旁人會視他為喪失活力的、病懨懨的、甚至是自我厭惡的、極度想死的。這時希望的燭火被吹熄,被心中負向的陰影面所壟罩,他會認定世界是漆黑慘淡的、絕望的、令人窒息的。如同Lexi墜倒在床的病樣,也無法與人交談互動。   躁症發作時(尤其像是Lexi輕度的躁症),旁人相對不會認定患者需要協助,無論是藥物或心理治療,所以也更容易被歧視:「你就是過得很爽。」但其實在躁症後期,患者開始感到痛苦難耐,一方面是腦中神經傳導物質作祟,另一方面是為自己前陣子的人際衝突和鉅額花費,感到難堪且無法負擔。但此時,若旁人不解,且抱著:「你活該!」的態度,就讓患者更為受傷,直直地掉落進憂鬱的鐵牢裡。   甚至在循環了幾次躁症和憂鬱症的週期後,當躁症要發作前,患者自己也有病識感,但抑制不住那份強烈的喜悅與全能的感受,這讓患者產生某種自卑和無力。   若沒有得到適當的支持,他就更需要透過內在被迫湧上的那股興奮,沖淡自卑和無力的感受。症狀可能從瘋狂購物晉升到投資房地產、從口角爭執演變成肢體衝突。如果以Lexi為例,症狀可能從打扮得光鮮亮麗到衝上舞台成為眾人焦點,或是從到超市釣男人改為不斷找人發生性行為。   「你能接受這樣的我嗎?」   Lexi想起女演員Rita Hayworth的一段話:「每個我認識的男人與Gilda(Rita Hayworth所飾演的著名電影角色)共枕,醒來卻看到了我。」   當躁鬱症的鬱期發作,就像是夜幕降臨,被黑暗包圍住的患者就像變了一個人,卻難以說出口。總認為這是種恥辱,也容易被當作軟弱和無能的表現。   所以,即便有第二次約會,當Lexi看到浴室鏡中的自己,她知道,怪物又來了,她無法阻擋。儘管門鈴聲響,是她所愛的男人Jeff,但她走不出去,不論是從浴室或情緒。一個還能維持心智功能的她,用命令、懇求、拜託自己振作起來。但另一個已然掉入深淵的她,越陷越深,垂坐在馬桶,又無力地墜臥在地板,最後連哭喊的力量都消逝了。直到門鈴聲停止,不知道過了多久,她勉強能夠走出浴室時,一個人的寂靜感讓她更自卑了。因為一個接著一個男人,她所愛的男人,都沒能走進家門,而且還是自己讓這些機會溜掉,就顯得更絕望了。   但她也心想,假如Jeff知情,會留下來陪她嗎?這只是個微弱的想法,她不敢測試,因為Lexi自己都厭惡自己了,怎麼可能有人忍受的了她?   這也是多數精神疾病患者的感受:「這樣病懨懨的 / 畸形扭曲 / 口出惡言,連我自己看了都討厭,不會有人喜歡我的。」    但患者心中也會有那個「如果」,像是Lexi的糾結私語:   「如果在超市那時,我坦白地說有躁鬱症,但我在慢慢克服了。你願意接受我嗎?」   「他會被嚇跑嗎?他連摩擦到的桃子都不要了,會怎麼對待一個受傷的神經病?」   「拜託回來」   「不要回來」   「拜託回來」   「不要回來」   「拜託......回來」   說出口,需要很大的勇氣   如同本集的標題:「接受真實的我,無論是什麼樣的我。」(Take me as I am, whoever I am.)這個「我」有好幾個面向,但如果是沉悶的、易怒的、陰晴不定的呢?   就像是Lexi在掙扎的那兩個我,一方面想把Jeff推開,寧願孤單至死也不願揭露自己的脆弱,因為太害怕被拒絕的痛苦。另一方面又渴求Jeff回來,因為她已經錯過與孤單太久,久到寧願被拒絕也要向外求救。情緒如此兩極化的「我」真的有人要收留嗎?   所以當Lexi要離開時,女同事Sylvia再次地關心,終於讓她願意開口:   「我有躁鬱症......」   「你為什麼現在願意告訴我了?」   「因為你對我來說不只是同事。」   說出口是很痛的一件事,但因為感受到被接受、被愛,促使我們願意信任對方,將自己最脆弱的部分交出去。那是一種被釋放的解脫感,從被情緒怪物的吞噬中爬出來的過程。肯定沉重,肯定累人,但也值得。   如同Lexi的體悟:「肯定會有人接受這樣的我,會有人接受我的兩面,不能只給別人看其中一面。那是好萊塢,那是Gilda。那樣很美,但無法長久。」   也如同在心理諮商中常見到的,多數因為失戀、人際困擾、家庭議題前來的個案,雖然的確有實際的創傷產生,#但真正讓個案難以承受的,#並不是創傷本身,#而是創傷沒有被承認。使得他/她周遭的支持不夠,更不敢說出口,只能與自己的負面情緒共處,使得憋藏在心裡的苦比創傷更難受。   只有當我們被接受了,才能開始化解那份創傷。因為我們知道,不論面對多大的苦難,受到多少委屈,始終有人在那裡,為我們點一盞燈,在心裡留一個位置,願意專注地聆聽我們真實的樣子。     圖片來自:《摩登情愛 Modern Love》劇照   文章來自:莊博安諮商心理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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